王
夜色渐渐占据了苍穹,一轮残月将过度惨淡的月光洒落在这方荒芜的原野上,寂寥的星为那残月作了陪衬。有风从视野尽头吹来,掠过身前去往身后。
风中仿佛有百鬼齐哭。
这大概,是只能够在梦里才能梦到的景色吧。
篝火烧了起来,像是一颗从天幕中坠落下来的星辰,点亮了原野的一隅,刺眼的火光让残月和星都瞬间黯淡了下去,火舌一遍又一遍地撞击着天空,直至在漆黑的天幕中豁出一条明亮的口子。木制的十字像是旗帜般矗立在火光之中,被火光吞没的身影像是鬼魅般,刺激着每一个抬头去仰望的人的眼睛。
那是个全身几乎赤裸的女人,她整个人被有小臂粗细的铁链拴在了木制的十字上,她娇弱的肌肤被火光一遍一遍,一点一点地侵蚀掉,留下大块大块难看的黑斑像苔藓般附着在她的身上,她的手臂在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前交叉,像是要极力护住什么?女人有着的那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沾染了火星,在夜风中如残破的的旗帜般飘摇。女人的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唇,可她的嘴角却微微的上扬,显出一个难看极了的笑容。她低着头,目光如她头顶的夜空一般深邃。
那段目光,就那样,静静的,像是一根被风留下的灰羽,坠进仰望它的人的视野里。
男人仰着头,他肩上披着的猩红色的大氅领口的狐绒被风扬起,一次次地刮过他颈上的皮肤,他就这样,像是一尊静默的雕塑,立在那颗也许真的是从天上坠下来,然后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的星星前。他将右手握着的火把丢在地上,火把滚了几圈后就熄了火。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中,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情绪转瞬即逝,是悲伤么?还是愤怒?或者,是无奈也说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
时光像是从墙上脱落的白垩,一点点从生命中陨去。
原野尽头,在天空和大地拥吻之处,一抹不太显眼的白色翻出。一匹黑骏纷乱的蹄声惊扰了独属于这方原野的宁静,马上的男人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抱着一个球形的布包,他身上披着轻便的甲胃,表情肃穆。
马蹄声最终消失在矗立在已经熄了火光的篝火堆前的身影后,男人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而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自己面前立着的那个人。
“王,保住了。”披着轻便甲胃的男人轻声说。
被他唤作王的男人仍旧矗立在已经熄灭的火堆前,他微微的仰着头,看着面前的那个已经被火烧成焦黑色的身影,动也不动。
“节哀,我的王,”男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道,“万幸的是,洛阳士们留下了小皇子。”
该死的沉默扩散开来。
披着猩红大氅的男人在静立了许久后,终于转过身来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确切的说,他是在看着男人手里的那个布包,这样望去,一张稚嫩的小脸暴露在了空气中,那是个男婴。
“小皇子在来时的路上睡着了,”男人忙看向自己怀中紧合着双眼的男婴,用一种喜爱的语气说着,“来之前小皇子一直在哭闹,这时许是累了。”
“就叫他,卫隐吧,”王的声音很轻,像是随便一阵风来就能将他的话语在传入别人耳中前彻底吹散,“她的名字里,我就觉这‘隐’字最妙。”
而跪在马侧的男人则突然面露难色:“王,起这名字,怕是洛阳士们不会乐意吧,他们的本意就是打算抹去她在这个世界上一切的痕迹,能留下小皇子已经他们能够作出的最大让步了,王,慎思啊。”
“云策,”王摇了摇头,“她是他的母亲,无论那群术士怎么诋毁,这都是不争的事实,他体内,可是流着她一半的血。她虽然死了,但他有权利用另一种方式活在他的生命里,不是么?”
“王,王后他真的是……那种东西么?”跪在马侧的,被王唤作云策的男人看着王的脸色,谨慎的问了这个问题。
“不,她不会的。”王又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王还要下令对王后她施以火刑呢?在北漠,火刑是只能对……。那种人用的啊。”
王沉默良久,没说话,只是径直地走到了云策面前,从他手里接过了男婴,然后翻身上马。
“云策,你就在此候吧,约定之人或就要来了,”王说这话时没有看着马下的云策,而是眺望着远处在亮起的天光下逐渐显现出轮廓的黑色城墙,他的琥珀色瞳孔此时就如一片无风的湖泊,“你会明白的,云策,你会明白的,这世上有很多的事,不是你想,就能去做的。”
“臣明白。”
云策仍旧单膝跪在地上,他左手环扣上右手手臂,右手同样回扣左手手臂,朝王默默地低下头。
“忠于我主。”
直至马蹄声在耳畔模糊成一滩被清水淡化的墨后,云策才缓缓站起身来,目送那个在天光下虚幻却真实的剪影远去。云策转过身,仰望着那个被拴在实质上的焦黑的身影,她的脸上还能依稀辨识出一抹绝望的笑容,很难想象一个女人在经受着这般折磨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微笑,但或许是因为,她明白王不得不默许她的死,但在王的心中,卫泽和隐霙这两个名字,也从来不曾分离过。
云策静静地立着,直到一阵风带来了遥远处的声响。
那是,风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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