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崩塌的断界

地面深处传来了隆隆的声音,地表露出了一条缝隙,天空之岛开裂了,言琉风甚至可以看到裂缝之下的云层。

言琉风重新拔出了蝴蝶切,他向着克诺洛斯冲去。越靠近克诺洛斯,周围的空气温度便越高。它身上原本仅是流动的岩浆此刻进入了沸腾的状态,无数气泡在岩浆里涨破,从那里释放出二氧化碳。

蝴蝶切没有办法再切入克诺洛斯的周围,因为领域包围了克诺洛斯。在它的周身五十米范围内形成了一个气泡,这个气泡将一切尘埃、树叶和碎石都挤压在外,连蝴蝶切都没有办法入侵这个区域。

逃!

言琉风脑海中瞬间闪过了这个念头。他能感受到能咒里蕴含着火山喷发般的力量,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全力奔跑的话能不能逃离这个断界。

言琉风从来都是实干派的人物。他刚想到就开始行动了。头也不回得就逃向他之前来到这里的断界之门。

如果克诺洛斯会说话的话,他一定会指着言琉风怒斥道:“我他妈裤子都脱了…”

可当言琉风来到湖边的时候却愣住了。因为整个湖面上漫起了大雾,湖水翻滚着水泡。这片湖水被煮沸了。克诺洛斯用这种方法封住了所有想从这里逃走的人。

但我不是普通人类啊,我是斩鬼人!

言琉风毫不犹豫地就跳入了滚沸的湖水里。蝴蝶切释放了宣令者,他周围的滚烫的水被宣令者挤开。言琉风的周围也形成了一个球形区域,没有任何湖水可以进入这个区域。在这种人类不可能进入的区域中,他硬生生地开辟了一条生命通道。

他不断下潜,终于触摸到了湖底的断界之门。当他在离开的那瞬间,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是一个颇为贱的声音,言琉风隐约听见那个声音在远处说:“妈呀,终于爬上来了,累死老子了!”

仿佛是林小夜的声音,亦或是……错觉?

虽然斩鬼人的听力很强,但是周围已经被风声和克诺洛斯的咆哮声充斥,在他头顶还有湖水沸腾的翻滚声。他不可能在这种宛如地狱交响乐般的庞大声响中再听见一个微弱的人声才对。

何况现在那个断界如同一个地狱,他不可能再折返去救林小夜。就算找到了林小夜,他也没有时间把他从那里带出来了。

断界之门在沸腾的湖水下,宛如一个明亮的镜面。那是一层由水构成的膜,没有受到能咒的任何影响,上面光滑无比,连褶皱都没有。

对不起,林小夜。

言琉风一头扎进了门中,重力逆转倒置,他感受到了向上的浮力,整个人在冰冷的湖水里上升。他看到了头顶黯淡的微光,他正在远离那个世界。

林小夜将口中的树叶吐了出来,心里暗骂着这树长得真欢腾,给他的攀岩工作增加了不少难度。

林小夜暗自庆幸自己在青训营里的训练没有拉下,不然只能看着这个地方干瞪眼。他在青训营里徒手攀岩课程的成绩是A-,连被冰面覆盖的岩石他都能爬上来,这种地方还没有难得到他。只是一路上吃了不少榕树叶,胃里有点难受。

“唉呀妈呀,这里是怎么了?”林小夜一爬上来就发现世界变天了。到处是残垣断壁,地表开裂,宛如末日来临。但他脚下的石阶却丝毫没有影响,还牢牢地守着这最后一块圣地。

克诺洛斯的能咒还在酝酿中,尽管面前的人已经换了。似乎不用能咒也能把他打死,用能咒似乎是完美诠释大炮打蚊子的意境。但是已经酝酿到一半了再让它憋回去实在是有点难受。

林小夜看向克诺洛斯,他的眼里泛出了金色的光芒,他眼里的金色比言琉风的更加耀眼,更加灵活富有神彩。金色能子仿佛和他的眼睛融为了一体。

当林小夜再次看着克诺洛斯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变了。这个世界是一片漆黑的,只有蓝色和金色两种颜色。林小夜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能子的颜色。

所谓的黄昏之眼,就是剥离一切的躯壳和外象,只剩下单独的能子。他就能一眼看穿所有的能子结构。

和莉亚的那次不同,林小夜这一次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由自己主控。上一次面对莉亚·威廉的时候,好像有另一个人在操控他的身体一般,感觉一点都不像自己。

林小夜看向了克诺洛斯,那个巨大的熔岩巨人在他的眼中变成了能子构成的框架。整个躯体上遍布的能子就像是由动脉、静脉、毛细血管组成的人体循环系统,中心是一个心脏,血管中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能子。

像克诺洛斯这样庞大的躯体,不可能将所有的能子均匀地分散到躯体的每一个角落。他必定有一个核心引擎,来推动它的身体运转。只要能摧毁这个引擎,它就会因为无法维持自身的能子结构而崩溃。克诺洛斯的引擎就是位于他胸口下方的心脏。它被岩石一层层包裹着,受到了严密的保护。言琉风之前的地狱蝴蝶斩并没有完全摧毁这颗心脏,所以它利用了“茧”的力量获得重生。

而在黄昏之眼的视觉里,引擎的位置已经完全地暴露在林小夜眼中。

“你还剩下二十秒钟时间使用黄昏之眼,以你现在的能力坚持不了太久!”林小夜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那是“林小夜”在跟他说话。

林小夜听完再也不打算继续感受黄昏之眼的特效了,连忙抡起了彼天之斩就向着克诺洛斯冲去。

他的身体在接触到克诺洛斯的领域时就融入了领域。他的身体宛如风中的箭矢,一旦离弦就不再回头。

黄昏之眼让他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层次,所有的能子领域在他的视野中全部变成了犹如被虫蛀穿的破烂华衣,漏洞百出。他只要一路向前,没有东西可以阻挡他。

克诺洛斯的能咒终于抵达了终点,整片天空变成了一条河,在林小夜的头顶流淌,那是岩浆构成的河流,克诺洛斯的力量把所有的物质都变成了滚烫的熔岩。

林小夜高举彼天之斩,他离克诺洛斯还有一点距离,能咒的发动是瞬间的,这最后的一点距离宛如天堑般横隔在他和克诺洛斯面前,无法跨越。

林小夜这个时候将黄昏之眼开到了最大,炽金色的能子灌入他的瞳孔。他的表情陷入了扭曲和痛苦。

黄昏之眼给他的神经带来了极重的负担,犹如在烈火上烤,传来阵阵剧痛。但与此相对,换来了他一瞬间超越永恒的视界。

克诺洛斯的能子引擎解读…分析…漏洞…

爆炸般的信息灌入他的脑海,那个位于克诺洛斯胸口下方的能子心脏在他的眼里化成为无数个断片,这些断片在他的脑海里瞬间打造出了一个能子引擎的模型。他那一刻了解到了有关于这个能子团所有的薄弱点和漏洞,然后将手中的彼天之斩,用尽全力甩了出去。

刀刃划破天际,笔直地插入了克诺洛斯的胸口下方,在林小夜的眼中,那个宛如心脏般的能子引擎开始皲裂。克诺洛斯发出了痛苦和恐惧的哀嚎声,他的身体从彼天之斩插入的位置开始出现了裂痕。林小夜头顶上的岩浆河也消失不见,变成了碧蓝如洗的青空。

克诺洛斯已经没有能力再支持放出这个能咒了。在林小夜冲到他面前拔出彼天之斩之后,它的身体彻底裂解,重重的倒下,化为了冲天的能子乱流。

林小夜伏在地上重重的喘息,他的大脑一阵空白,他过过度使用黄昏之眼给他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伤害。他现在每一根神经上都仿佛吊着一根在火焰中烧红的尖针,令他说不出的痛苦。

“我说了只能用二十秒,你刚才用了三十一秒还用了解析能力。”他的脑海深处传来了严厉的斥骂声。

“你别说话,我痛死了。让我休息会儿。”林小夜艰难地说。

“克诺洛斯死了,维持这个断界的力量也消失了。它马上就要崩塌了。你打算休息多久,十秒还是二十秒?”声音传回来的同时还带着冷笑。

“我哔李奶奶!”林小夜听完再也顾不上疼,抄起彼天之斩一咬牙就开始玩命儿的跑。他回头看到远处的天空开始崩塌,像碎片一样簌簌凋落。林小夜确认了断界真的要塌的事实后再也不回头了。一路狂奔来到了曾经来到这里的湖水前。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跃进了湖面。

“卧槽这水为什么这么烫?”

林小夜心想着,因为他在水里没有办法开口。他已经逐渐逼近了那个界面,背后的断界也在加速崩塌,他终于抢在断界完全崩塌之前逃离了那个地方。

言琉风把路维希背上了卡文迪许号。他在湖面找到了黄金棺,把路维希从棺材里面捞了出来。进入方舟的断界需要有人想着进去,不然它不会开启。言琉风原本想把棺材也带回来的,但是他不知道那个能咒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万一因为搬动棺材耽搁了时间把自己的小命都丢了那就有些得不偿失。

埃罗船长正在午睡,他听着一首爱尔兰乡村乐曲,惬意地躺在躺椅上,身旁是一杯啤酒。

他听到脚步声后警觉地从躺椅上起身,发现是言琉风和路维希。言琉风全身都湿了,头发在穿过那一段冰川甬道的时候甚至因为零下十度的低温而结了冰。

“林小夜呢?”埃罗船长发现只有两个人,惊讶地问。

“他被困在那个地方了,应该是阵亡了。”言琉风语气低沉地说。埃罗船长露出了一丝悲伤的表情,同伴的离去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埃罗船长还是很喜欢林小夜这个家伙的,很和善,他和林小夜很合得来。原本期望他们所有人都能走出来,但是仔细想想没有全军覆没已经是相当幸运了。

“我们为他举行一下葬礼吧。”埃罗船长说。言琉风只是点了点头就躺在了甲板上,他太累了,这一天他用了不知道多少次宣令者的力量。对他的体能几乎是透支使用。

阿尔忒尼斯号来到了海中央,此刻夜幕笼罩,路维希和言琉风洗完了澡,和埃罗船长一同站在了甲板上。

“林小夜同志,一路走好!”埃罗船长低声说,他脱下了船长帽,拳头抵在胸口,低头默哀。

“那是什么?”在这肃穆的氛围中,路维希突然指着前方,海面上似乎飘荡着什么东西。还有一团蓝色的光。

“是林小夜!他还没死!”

林小夜在翻滚的波涛中挥手,他的脚下是那个黄金棺,林小夜当时浮到湖面的时候发现外面的断界也开始崩塌,他来不及逃离了。然后他就拍着黄金棺说:“快点带我出去!快点!你不是诺亚方舟吗?赶紧Start the engine啊!”

结果黄金棺亮了一下,像是在点头一般,真的在断界完全崩塌前把他带离了这里。

林小夜登上阿尔忒尼斯号,黄金棺也被吊索拉了上来。路维希啧啧地看着它说:“这玩意卖出去得多少钱啊!”

林小夜和言琉风站在甲板上,迎面是吹拂的暖风,这是亚热带的风,表示他们终于来到了正常的世界。

“冰川崩塌了。”言琉风低声说。

林小夜捧着一杯姜汤,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他看向了远方,在星辉的照耀下,那座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纬度的冰山从海面上崩塌,这个断界的门消失了。

他们三人将是这个断界最后的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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