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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医院急诊室的灯光还在闪灭着，一红一暗，宛如死神低沉的呼吸，原本这个时间是不允许家属探视的，但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几个小时前接到了后面老板的电话，这是一家私立的医院，他的老板说现在这家医院已经换了主人了，要他全力以赴医治正在往这里赶的病人，不允许有一点点的怠慢。
他感受到了前老板说的话中包含的严肃语气，原本阴冷潮湿的下午那种浑浑噩噩的睡意一扫而空，整个人顿时就清醒了。他赶紧安排了最好的外科医生，把几个不是很紧急的手术时间空了出来，等待那位病人的到来。
他看到了那个女病人，胸口流着血，染红了床单。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有一点苍白。呼吸已经很微弱了，好像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她而言，都有可能是生和死的诀别。女孩紧皱着眉头，她一定是做着一个痛苦而沉重的梦，他来不及感慨了，连忙安排医生进行手术。
言琉风面无表情地坐在油漆斑驳的木椅上，周围是消毒水的气味。这是他能找到附近最近的一家医院，他用了言锦月的手机，打通了通讯录上那个叫“爸爸”的名字。
“我来了，她怎么样了？”迎面是一个雄厚的声音，穿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从医院的走廊里径直走来，他穿得很得体，风度翩翩，脸部的线条坚毅刚决，下巴上留着有艺术气质的胡茬，年轻的时候他确实是一个英俊迷人的少年，即便是现在也是风情万种的大叔，难怪他可以把母亲迷得昏头转向，让她等了他一辈子。
男人迈着大步走来，说：“我买下了这家医院，布置了防线，还调查了一下这起事件的来龙去脉，所以有些来晚了。管家和佣人没有看好她，已经受到了严厉的责罚。两个杀手都已经死了，幕后指使的人是谁目前还在调查，对方切断了所有的线索，他们在这方面经验老道，是一群天才。”
“原来你还记得来。我还以为你太忙了，连看将死的女儿一眼的时间都挤不出来。”言琉风冷冷地嘲讽，“难怪你这个大忙人一直没有来看我妈，毕竟事情太多，实在是抽不出身。”
虽然把这些话说出去有些伤人，但言琉风看到他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他心里窝着火，一直在烧，一直在烧，他就是想把火用语言喷涌出来，去烤一烤那个男人。
“琉风，你别这样……你知道吗？你的名字是我和云蝶一起想的。你出生那天我也很高兴，我那几年瞒着家族一直躲在那个破旧的出租楼里，我有时就觉得人生就这么过去也没有遗憾了。只是我是斩鬼人啊，我终究有一天要回到这条战线上来的，我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抗拒家族的这份安排，但你后来还是会发现这是躲不掉的命运，它压在我们身上，沉重地不能呼吸。我这些年确实有点对不起你和云蝶，但是在权力面前，我没得选择。”男人顿足在言琉风的面前，他点了一支烟，语气沉重地说。
言琉风阖上了眼皮，他感觉大脑里满是喳喳喳的声音，挥之不去。
“你的潜力比家族里的长老所想象的还要大。经过这一次的刺杀你应该已经明白了，当我们身处在这个位置的时候，如果不紧紧的把权力握在手中，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虽然家族看重你的潜力，但是你现在却没有任何力量，现在家族默许你所有的反抗行径，只是因为他们还想挽回你。当长老们真的觉得你不可能再被挽回的时候，你就有可能变成我们的敌人。”男人皱着眉头说，“哪怕我不会对付你。可凭着你现在的力量，你真的有能力面对家族这样的庞然大物吗？你应该看清楚，没有力量，你连锦月都救不了！”
“保护言家小公主的事情与我无关。至于和言家为敌这件事情，那就来吧，正合我意！”言琉风嘴角动了一下，那是带着冷弧的笑容。言琉风其实明白自己说的确实有些言不由衷，他的确没有力量，如果他有的话，就该是他挡在言锦月的面前。那个蠢女孩，为什么就毫不犹豫地扑上去了呢？
“那如果这些东西继续追着你呢？”男人烟吸了一半，他掐灭了火，神情冰冷地看着言琉风，“假如有一天，你身边的人也要被枪指着的时候，你该怎么办？你会说你是孤家寡人，所以不怕这些吗？你还年轻，你很英俊，和当年的我一样。你的人生道路还很长，说不定有一天你就会爱上一个女孩。我当年就以为我一个人这样漫无目的的流浪，就会逃过家族的视野，可是我还是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你的母亲。到那个时候呢？你还能说我能保护一切这种话来吗？你太稚嫩，说什么‘肮脏的权力’、‘恶魔的力量’，你抓不紧这些东西，就没有尊严，没有资格说这一切。”
“闭嘴！”言琉风粗暴地打断了那个男人的话。
“你说了这么多，但是这么多年来。你比成为权力的走狗前又好到哪里去了？”言琉风目光刀扎一般看着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说你至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过我的母亲，但是你为什么不来看她。你知道她快死的那几天里，来看她的人就只有我一个。她听不见、看不见也不能说话，我就摸着她的手。有时候她的手好冰凉，我都觉得她死了。但是心电图说她还活着。我在想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啊，只有我掌心的温度可以传递到她的身上。她就像一个植物人一样，每一天都在倒数可以活着的时间。从小时，到分，到秒，每滴答一下，她就离死更近一步。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言琉风死死地盯着男人的眼睛，他几乎是用咆哮的声音说出这一段话来，脸上满是怒火。他想要看到男人脸上出现什么沮丧或者恼羞成怒的表情。
“我没做到啊……”男人叹了一口气，很长，“所以我不想你也变成我这个样子。老爹没用做不到的事情，总是希望儿子可以做到。”
正在这个时候，急诊室的门开了，医生穿着染血的白大褂走了出来，他脱下口罩说，“病人已经恢复了意识，暂时脱离了危险。真是幸运啊，如果子弹再向右偏移三公分的话，就是心脏的位置了。如果那里被子弹打中的话，恐怕你们只能去准备后事了。”
言琉风明显舒了一口气。
“你去看看她吧。她是来找你这个哥哥的，现在我就不打扰你了。”男人拉了拉领带，他出门的时候心情也有点着急，领带没有系好，“锦月她曾经还有一个哥哥，他比锦月早了八分钟出生，出生以后身体缺氧，医生费了很大的劲才救回来。锦月的哥哥出生以后身体一直很差，也没有斩鬼人的天赋，家族不重视他。以前他上学的时候一直被人欺负，打不过别人。每次都是锦月站出来帮他赶走那群人。锦月八岁就完成了灵启，因为如此，她成了我们敌人眼里的眼中钉。锦月十二岁那年，也曾遭遇过一次刺杀，经常照顾锦月的那个佣人被人买通了，在锦月的常吃的食物里面下了毒，那是一种神经毒素，十秒钟就能致人于死的。但是锦月没有死，那个东西被她哥哥吃了。她这些年来一直很内疚，因为那天他的哥哥在学校里又被人欺负了，她很喜欢自己的哥哥，就想把自己最喜欢吃的东西分享给他，没想到她分享给他哥哥的是毒药。所以当她从我这里得知她还有一个哥哥的时候，开心了一整天，在卧室里精心打扮了很久，然后偷偷跑出来。她一直以来都很孤独，她不想再失去一个哥哥，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帮你挡子弹。”
言琉风听完这番话后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这个女孩还有这样的过去。他回想起了第一次看见言锦月时的模样，洁白的长裙和化着淡妆的侧脸，宜家宜室的模样。她一定是想让我感受一下家的感觉，可他心底带着对言家的抵触，从而辜负了这一份好意。
言琉风把手放在了急诊室的门把手上，那个男人又在背后说：“三天后，言家有一个宴会。尽管不是很重要，但全部的家族成员都会出席。你如果心里有答案的话，出来的时候就告诉我吧。我在门外等你！”
言琉风不说话，径直打开了病房的门。言锦月躺在床上，微张着眼睛，她看上去很柔弱也很疲惫，麻醉剂的药效还刚刚过去，况且她血又流了太多。
“哥哥。”言锦月在病床上轻声地说，“你来了？”
“谢谢。”言琉风走到她面前，低声说，“谢谢你救了我。我以后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我用我的生命保证！”
“没关系，只要哥哥没事就好。”言锦月露出了笑容，她笑起来很好看，像无暇的月。
“你别说话了，受伤之后应该好好休息。我没事，多亏了你。但是以后不要在做这样的事情了，会让我这个哥哥显得一点都不称职！”言琉风摸了摸言锦月的额头，“好了，我先出去不打搅你了。你先好好休息，过几天我还会来看你的。”
言锦月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她确实很困倦了，麻醉剂还在刺激着她的神经，失血过多又让她有点晕眩，她很快就沉入了安眠之中。言琉风在一旁守着这个女孩，直到病床上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他悄悄地离开了急诊室，那个男人还站在门外。
“想好了吗？”男人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一般言家只给别人一次拒绝的机会。但是你的天赋得到了长老们的宽容。但这样的宽容也不是没有限度的。”
“三天后，我会出现家宴上的。”言琉风平淡地说，他说完后就径直向门外走了出去。医院的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这是那个男人的车。他不知道为何忽地就愤怒了，抡起脚踢在了车上，他一脚把车踢出了一个凹印。守在医院门口的两个黑衣大汉正想上前阻止他，但却听到了一个严厉的声音。
“不许动，让他砸！”
言琉风一脚又一脚，拳头打在车窗上，散开如同蛛网般密集的纹路。两个黑超特工队般的大汉在一旁如同电线杆一般静立，听着车身上传来砰砰地声响，每一下都表示几十万美金正在燃烧成灰。言琉风拳头上的皮擦破了，留下了血印，但他一点都不在乎，在这辆宾利上踹了几十脚，直到让这辆车看上去变成了一件蒸汽时代朋克风格的怪异艺术品。
“好受点了吗？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再开十部车过来给你砸！”男人说。
“虽然不是很解气，但好歹让你们有点损失了，再见！”言琉风抹了抹拳头上的血，他的手上原本就绑着绷带，掌心之前被杀手的刀割破过。现在他已经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从绷带上沁出了血。
他走入夜幕中的时候，回头又看了一眼医院，整个医院，还剩下一间病房还亮着灯光。
我会保护你的，所有想要刺杀你的人，我都会把他们的喉咙一一掐断，我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