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三月，气温渐暖，就算是极原之地，冬日里冰封的河流也逐渐显示出生机，到这个时间，也就算开河了，各个村子里会派人敲锣打鼓，恭送那寒冷冬天的离去，但在极原之地，此举可并不意外着嫩绿春天的到来。
就算如此，今年的开河日确实要早了那么些日子。
寒风没有冬天那么凌冽刻骨，可也没有和煦到哪里去，人们依旧是裹着厚厚的棉衣，只是品尝不到那冷冷的雪花。
河面确实开始消融，据渔民所言，冰盖要比先前薄上了一些，甚至冰盖原本就薄的地方已经可以见到那悠清的河水。
“孙叔，给我来三条大的胖头鱼”。
“阿宝啊，这几条行不行，你们吃多不多”。
“不多，不多”，阿宝连连摆手，“今天要请说书先生吃饭”。
“是该好好感谢他，对了，你远方亲戚病好点没有，怎么很少见他出来”。
“说书先生医术高，好的差不多了，很快就能出来见见大伙了”。
在村子里这种熟人社会，谁家娶了亲，谁家嫁了人，谁家有人探亲，都是村子人饭后的闲言谈资，就算吴蜚极少出门，但村子里人人皆知阿宝的亲戚找到这来了，要将阿宝给带回去，只可惜那白奶奶今后又要孤苦一人咯。
“行，这几条重，一共九十六文，给你抹个零，给我九十文，这次没有忘记带钱吧，要不然我等会将这卖鱼可要去你家蹭饭了”。
阿宝明明带了钱，可又故意装作没有带的样子，狡黠道：“糟了，孙叔，我又忘了”。
孙叔也只是笑着，将鱼递给阿宝：“看来今天可真要去你家蹭饭了，到时候别怪你叔吃得多，你先回去吧，要不然就不新鲜了”。
“好叻”，阿宝一手接过鱼，另一手从裤兜里掏出前来，“嘻嘻”，还顺便对着孙叔做了一个鬼脸。
“你这孩子，还逗起你叔来，下次别来这买”，孙叔也故意这么说道。
正当孙叔想收好那一串钱时，从身边走过几位商人，但其孔武有力，仅仅一碰，渔民孙叔差点都站不稳，那一串钱顺带溜到了冰盖上。
“站住，你们眼瞎啊，撞人了没看见”？阿宝提着鱼的那手指着最后那人大声说道。
有一人回首望了一眼，没说一句话，只扔了一些碎银子，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孙叔也没有纠缠，将那银子悉数收入囊中，还给了阿宝一点，劝道：“算啦，出手这么阔绰，看着是中原来的商人，不要惹是生非，他们可都不是好惹的主，只是这开河日刚过，他们就来了？今年怎么会这么早”？
“是啊，今年怎么会这么早？坏了”？阿宝不顾孙叔要给他银子的呼唤，立刻往家里奔去。
气喘吁吁的阿宝一手扶着门框，口里大喊，“奶奶，吴叔”。
“怎么，出什么事了”？
“我的阿宝喔，你这是怎么了”，白奶奶的拐棍一点点的敲在阿宝心头。
见两人平安无事，阿宝这才稍微冷静，“没事，刚刚就是跑急了，有些累了，奶奶你不用担心”。
“真是的，还早着呢，说书先生也刚走，不用急，慢慢做”。
虽然阿宝这么说，但吴蜚还是敏锐的觉察到事情不一般，趁着阿宝处理胖头鱼的功夫，他来到厨房，极为细声的说：“阿宝少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阿宝不想瞒着，“刚刚去买鱼时，碰见了几位商人，但按理来说昨天才开河，他们不可能来这么快的，除非他们根本不是坐船，不过，你别着急，我下午再去打听打听”。
嘴上说着不急，但握着菜刀的手已经有些发抖，毕竟他也见识过那些杀手的厉害，而且据吴叔所说，上一次来到只是先头斥候，他们本就擅于轻功，加上多日严寒透支他们体力，吴蜚才能侥幸捡回命来，而这一次，大不一样。
“如果真是他们，那我们只能走，否则一定会连累你奶奶，阿宝少主，趁他们还没有找到这，我们现在就走”？
“可你的伤，就差最后几天了，否则前功尽弃”。
“我的伤不要紧，可少主的命，白奶奶的命那才是无价之宝，再说了中原地大物博，能人异士不计其数，我这病在这治不好，说不定回了中原自然有人能救”。
阿宝看着案板上的鱼肉，一言不发。
“少主，别再犹豫了，再犹豫可来不及了”。
阿宝又抬头盯着吴叔，缓缓说道：“最后一顿，吃完这一顿，我们立刻走”。
“好，一言为定”。
鱼汤做好了，菜也炒好了，静待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也很准时，午时一到，他就已经迈进了了门槛，没有让阿宝多等片刻。
奶奶道：“阿宝，还不给先生盛一碗，来者是客，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从厨房出来就心不在焉的”。
阿宝没有争辩，也没有插科打诨，只是照着奶奶的吩咐给说书先生满满的盛了一大碗。
“哇，好香啊，吃了这么多，还是阿宝做的最香”，第一口下肚，说书先生就觉得不对劲，“这汤是香，可还是咸了点吧”。
阿宝自从会做鱼汤以来，从未出错，这还是第一次。
奶奶尝了一口，“今天这汤确实是咸了点，先生喝不惯就被喝吧，放着等我这个老太婆喝掉”。
说书先生道：“白奶奶喝得，我怎么喝不得，我嘴没这么挑，咸点就咸点吧，那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不过刚才村子里又来了几个外乡人，好像是来收药材和狼皮的，不过他们也来得太早了些，是吧，白奶奶”。
“今天就来了，活了几十年确实今年他们来得最早”，白奶奶边用调羹小口的喝汤，便如此说道。
吴蜚问道：“他们现在在哪”？
说书先生道：“我来的时候，他们刚刚还在客栈里面喝酒吃菜呢，还与客栈老板聊得正欢”。
吴蜚若有所思，阿宝更是心不在焉。
“快吃，快吃，这菜凉了可没有那个味道”，说书先生在一旁催促着。
“阿宝、阿宝”。
“奶奶我在这呢”。
“我先去睡午觉了，你好好招呼先生，人老了，还是不行，这觉啊说来就来”。
“不用照顾我，你看我吃了这么多，你们才吃那么一点点，白奶奶要睡午觉了，我也想回去睡了，麻烦你了阿宝”，说着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就出门而去。
白奶奶刚睡下还没有一刻钟，阿宝正收拾着，却听后院鸡叫不停，前门猛的一关，然后吴蜚大声说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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