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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阿宝从懂事开始就知自己不是白奶奶的孙子,所以他连姓氏都没有,白奶奶为人也很大度,只是一口一口阿宝的这样喊着,一直喊了十七年。
对于亲生父母,阿宝是一种极为复杂的心情,多次在梦中他与父母相认,却总是相顾无言,他很希望能够遇见,亲口说出那句话“你们当初为什么要扔下我不管”?虽有点不合时宜,但确实是阿宝的肺腑之言。
如今,知道父母身份的阿宝,却是辗转反侧,一直到夜深,始终不能入眠,酒足饭饱的他,躺在床上,细细思索着这位远方来客的言语。
“这是真的?我真的是前朝太子?”
“如果不是?他为什么要骗我, 难道只是逗我玩”?
“如果是假的?为什么他对那那一天的事情那么清楚,知道是腊月二十七,知道是清晨,还知道我胸前的玉坠,知道手腕上系着的那根红绳”?
这一切的一切未免也太过不可思议了。
可就算阿宝真的是前朝太子,他又能做什么呢?距前朝覆灭已有十八年,就算是在极原之地的他从小也听说中原已经改朝换代,庆国早已覆灭,取而代之的是大燕,这一切都是既定事实。
“咚咚咚”,门响了,将无边无际的情绪给抽了回来,灯火摇曳之中,传来白奶奶的声音,“阿宝,你睡了吗”?
白奶奶双眼已盲,耳朵却十分机敏,而且多年来的朝夕相处,她对阿宝的性格早已了然于胸,已想到今日对阿宝来说必定是一个难眠之夜。
门开了,阿宝虽然笑着,但眼神涣散,一副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样子,“奶奶,你怎么来了”,阿宝打着哈欠说道。
“来看看你”,奶奶摸到床沿,将阿宝的手夹在自己双手中间,“当时见着你的时候,奶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你很是可怜,那么冷的天,一个娃娃就这样在门口,想必是人都会不忍心吧”。
奶奶一字一句的说着,将那日之事又说了一遍,这事阿宝已经听了很多次,只是这一次他听得格外认真,另外一只手悄悄的抚摸起胸前的那块玉坠来。
“阿宝,你回中原吧”,奶奶的脸赫然转向了阿宝,脸上是那慈祥和蔼的笑容,满经风霜的脸依旧是那么亲切。
“啊?什么”?阿宝万万没有想到奶奶会说出这样的话,“奶奶,我要陪你到老,再说了,那人的话又不一定是真的,说不定是哪里来的江湖骗子,为了找个地方好好休息,避开仇家,特意编一些话来”。
“哈哈哈”,一阵沧桑的笑声,“你可真是我的好阿宝,但奶奶已经快六十了,你还年轻,年轻人就该做年轻人的事,一直陪着我这个老太婆算怎么回事,你可是要一剑勇闯天涯的人,至于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去中原看看不就清楚了”。
十一岁的时候,奶奶曾带阿宝在村头听说书先生讲故事,那时阿宝正志气高涨,曾向奶奶说过要鲜衣怒马去看一看这个世界,却被奶奶责备不已,当时为了这事还与奶奶吵了一架,气愤之下曾对奶奶出言不敬,“年轻人就该做年轻人的事,一直陪着你算怎么回事,我也要一剑勇闯天涯”。
当然,那时的他迎来的是奶奶的一顿毒打,最后两天绝食抗议之后,在奶奶好言相劝之下才又重新吃饭,几年过去了,阿宝愈发觉得奶奶的艰辛,那种想法自然也深深的埋在心底,只是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奶奶对他的一言一行还是记得那么清楚。
“奶奶”,阿宝有些撒娇。
白奶奶道:“呦,我家阿宝这么大的人了,还在奶奶这里撒娇,与你年纪大点的都快抱娃了”。
“哪有抱娃这么早的”,阿宝故做嗔样,如此说道。
奶奶又笑了,笑得是那么开心,如春风拂面,“行了,行了,已经快二更天了吧,早点睡吧,我的宝儿,对了,奶奶明天想吃你亲手做的胖头鱼汤”。
“好叻”,阿宝向奶奶比出了一个手势,他知道奶奶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心里一定看得格外清楚。
灯火已灭,四周沉寂,阿宝躺在床上,这一次他并没有失眠,反而沉沉睡去,在梦中,在河边一片滩涂之上,在那百花之中,他再一次见到自己亲生父母,这一次父母模样不再模糊,反而格外清楚。
“爹、娘”,阿宝伸手想要拥抱,却听咵嚓一声响,自己摔到了地上,原来昨夜睡得太好,太沉,翻来覆去滚到了床边,这两手一伸,失去了平衡,从穿上摔了下来。
但这才发现,此时此刻太阳高照,立刻心中一紧,“完了,睡得太死,这么晚了,不知道今早拉网的胖头鱼还有没有”,二话不说,穿起衣服裤子就往外跑。
胖头鱼村正是因为盛产胖头鱼而出名,胖头鱼身子细脑袋大,从冰层下捞出后需在两个小时内做成菜肴,否则鲜味会大打折扣,所以就算是在胖头村,想要吃一顿美味的胖头鱼,也要趁早。
村外头,是一条被冰封住的大河,只有在盛夏季节,那么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河面才畅通无阻,现在二月末,尚未开春,自然一片冰盖,在骄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待阿宝赶到那里时,并没有多少人,冰面上的渔民桶里还有几只看起来不太活跃的胖头鱼。
“阿宝啊,来买鱼,今天你可起晚了,就只剩这几只了,捞上来也快一个时辰了,你要的话便宜点卖给你”。
阿宝左看看,右看看,捞起一条来,这鱼品质算不上好,但总比没有的强,“行,孙叔,给我捞两条”。
“好叻,一共四十文”。
正欲给钱之时,才发现走得急,钱袋子忘记拿了,孙叔笑着说:“是不是没带钱?你先走吧,我把这鱼卖完,等会来你家,到时你给我就行”。
“谢谢孙叔”。
孙叔摆了摆手道:“你先走吧,别耽误时间,这鱼耽误时间越久口味越淡”。
路过村口,十几位小童正搬着小板凳围着那说书先生,而说书先生洋洋洒洒又在念诗:“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有酒乐逍遥,无酒我亦颠,一饮尽江河,再饮吞日月,千杯醉不倒,唯我酒剑仙”。
这诗阿宝也听了不下百遍,说的正是蜀山派开山师祖李逍遥师傅酒剑仙的生平事迹,当时阿宝正是听了酒剑仙与李逍遥的故事才立志要鲜衣怒马勇闯天涯。
孩子们真诚的双眼,热烈的掌声却无法让阿宝继续驻足听讲,因为他手里还提着两条胖头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