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恋人告白
第六章 告白
下午黄昏，落日松梢。
我和恋在酒厂相遇后。
我们同坐在我家门前的斜坡上，恋的双臂环抱双腿而蹲，将脑袋瓜埋进了两膝之间，目视斜坡，若有所思，而斜坡下就是酒厂的石棉瓦顶，再远些，就是对面那长满青松的不知名山坡。
青山重重，如波似浪，如滚如卷，在暮色的衬托下一半是融融的暖阳，一半是阴暗。
我同她一样，就坐在那个斜坡上，坐在她的身旁。
我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好近好近，近的只要自己看她的脸就一定会脸红起来，所以我总是不会轻易去看她，连偷瞟一眼都不会的。
我总是这样，自视正人君子，非礼勿视这些传统的正统思想总会跳出来，那个时候的我还不明白，感性永远都是在理性中坐牢，直到牢底坐穿，才会想起来，人终究是在为身体里那份感性而活下去。
“我很想妈妈，好想见她。”恋缓缓的抬起头，眺望着斜坡之下的白酒仓库，她并没有看我，只是视线看着斜坡下的石棉瓦，或许还有夕阳和远山，就好像是在看着往事中的自己和和那份顺着时间汨流出来的回忆。
“我的妈妈是个晃晃，她欠了一百多万的债，那些晃晃的。”脸低声说着。
意料之中的，却也有些意料之外。意料之中是因为我知道恋的妈妈欠债的事情，意料之外，甚至有些吃惊的是，欠款竟然不是数十万，而是一百多万，一百多万是个什么数字，如果换做是我欠下这么多钱的话，以我能力，或许一辈子都要为这笔债务过清贫的日子，搭上一辈，我也未必还的完啊。
人们常常用天文数字来形容数额的巨大，但是，一百万，在当时才刚初中毕业，刚上高中的一个农村少年来说，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更小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夏天，我们家还是瓦房的时候，夏天还有许多的谷草堆放着，大人们收完稻谷的杰作，晚上还有许多萤火虫的季节，我曾经独自坐在房顶上伸出手指，数夜空中的星星，上天告诉我，那是数不尽的。
我的心中从吃惊，最后变为了藏在内心深处震撼。
我没有说话，只有沉默，无力，无能的沉默。
夕阳洗礼着这个女孩的秀发。
就好像那个女孩思念的妈妈一样，她正在微笑着替自己的女儿梳理着头发。
教我的心中也跟着铺满了那夕色的温暖。
“我会帮她还的，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的妈妈，妈妈的欠下债就由我这个女儿来还。”恋的目光看着远处青山上松梢红日，语气坚定的说。
那些话又何必在我面前再说一遍了，我能体会的到的，毕竟我可是最擅长语文的了，你的决心早就在很久之前就做下了吧。
无数次无数的辗转反侧，无数次无数次的思念和落泪，无数次无数次的握紧纤纤玉手，又无数次无数次无奈的松开，终于做下了这样令自己都感觉到冲动而毫无理智的决定，但是在心中感情是如此汹涌的时候，在决定的时候又是那样的安心，又是那样的坚定。
恋啊，此刻眼的眼神和神情已经将这一切推理都写在了你的脸上，叫我如何能去不看出来了？
这一刻，当这个女孩说完那番推心置腹的话时候，我明白，这个女孩也许曾经是个女孩，以后也会是，但是在这一刻，她只是一个温柔而单纯的女子。
我没有说话，比起令人震撼的风物，比起那美伦美奂的暮色夕阳，使我心灵尤为震撼的，是那个女孩的心，那颗善良而又纯真的心灵。
那颗心在此时此刻的的夕色中散发着辉煌而纯净的光芒，比那天河流中的落日还要耀眼。
听到恋的话，我的心里却好像有一根刺，嵌在心房里，怎么拔也拔不出来。
那个细瘦，不高的身影，在此刻火烧云的映衬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让人感觉到单薄。
肆意喷薄的感觉不可描述，都被我的理性囚困在在内心深处，那个女孩的心声，我……
“哥哥知道我为什么不敢看你吗？”恋轻轻地说，她说话的的语气和声音一直都是这样轻柔，好像生怕稍微大声一点就会打碎周围的瓷瓶玉器似的，但是周围其实很么都没有，不是么。
恋转身看着我，用她的正脸，用她那双眼睛，那双在黄昏中奕奕生光的栗色瞳孔。
那双湛澈的眼眸，仿佛潋滟的湖光破了个洞，顺着时间的锁孔静静流出，静静的就和漫天的夕色融为一体了。
由是，我的视线里只剩下了瞳孔和夕阳。
“嗯……”我有些惊讶。
是啊，为什么不敢看我呢？印象中，恋总是低着头，看什么都是只瞥一眼就很快的收回目光。
我疑惑的看着恋。
而我内心的牢狱中，却有个人在挣扎，在用着蛮力，想要爬出这囚笼，即使浑身都是伤痕，也在奋力挣扎着，或许他是在为了某样东西而奋力挣扎着，某样他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寻找的东西。
“我的眼睛有病，是XXX,哥哥，你没看出来吗。”
我又是一惊，这一惊，我的眼神不禁向上看去，看向那个站着的女孩，在内心，却又是往下一沉。
总是背地里被陌生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背地里被人取笑。
背地里被人嘲讽。
原本就失去了妈妈的陪伴，现在又要背负上这样的异样和苦楚。
有时一定会想，自己是不是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的吧。
看到别的小孩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一定很羡慕吧。
看到别的漂亮女孩被人簇拥，一定很悲伤吧。
所以才会那么自卑，所以才会总是低着头是吗？
黄昏的近郊，静的连一只乌鸦的叫声都没有。
“没关系，恋就是恋，就算眼睛有病，就算欠了一百万……。”我握紧拳头，毫不犹疑的站起身来，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用尽了力气，但是奇怪的是，我却感觉更加的有力气了，更加的坚定了，尤是我的眼神，从那个女孩儿的眼神中倒映的那个人的目光是那样的坚定而有力。
恋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的整个人都是一怔，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着，好像清晨悬在叶尖的露珠，眼中泛着无名的光。
我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尴尬的转过身子，尽量将目光投射到远处的仓库，不去看恋的脸。
不知何时，恋转身也看向酒厂仓库方向的青空远方，她静静的注视美丽的夕色，将鬓发挽到耳际。
“哥哥，你说什么叫做爱？”
爱情……
这句话就好像一阵台风从我的脑海中呼啸而过，并且风声经久不息。
爱情，这个世间最伟大的命题，若不是被恋突然提起，我恐怕已经忘记许久，自己曾经对它有着那样执着的诉求，却并不懂得其真谛。
我好像明白了。
那一瞬间，我看向风中单薄的恋。
一个清晰的声音如银线般穿透了风声，穿透了一切风景，在耳畔响起
“哥哥，你……怎么好像比我还急样子？”
“哥哥，你……怎么好像比我还急样子？”
“为了奖励哥哥，我准备了几颗棒棒糖哥哥要不要？”
“为了奖励哥哥，我准备了几颗棒棒糖哥哥要不要？”
“都化了。”她从裤兜里拿出了两包德芙巧克力，不好意思的对我笑了笑……
“嗯，而且一定要吃德芙的，其它的都不好吃。”
“嗯，而且一定要吃德芙的，其它的都不好吃。”
“以后哥哥也要买给我吃，现在我给哥哥吃，等以后哥哥交到了女朋友，就让嫂子买给恋吃。”
“以后哥哥也要买给我吃，现在我给哥哥吃，等以后哥哥交到了女朋友，就让嫂子买给恋吃。”
……
“恋，你喜欢我吗？”
呼呼过耳的风声吞没了整个世界。
连同附近开发区轰隆隆的挖掘机的作业声。
连同整个世界的一切……
尽管那只是发生在我头脑中的风暴，却无法改变我的内心搅动的云海。
“……”恋有些手足无措，整个人的思维都好像蒸发了似的，就呆呆的立在原地，只剩下琥珀般的目光里倒映着的我。
那个我看到恋惊讶的神情，不仅目光微微黯然。
“我就知道恋怎么会喜欢……我，呵。”我自嘲的浅笑一声，依旧那么卑鄙的说着告白的话，依旧那么不懂场合的认真，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失望。
我不争气的回想起了利用和父亲吵架向月告白的无耻行径。
果然那个无耻的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啊。
也回想了月的话。
“月，我喜欢你！”
“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在乎。”
“我觉得我们在一起不合适……”
心中顿时凄然了起来。
我低下头，并不打算抬起头来，目光在地面失去了聚焦。
“也不是……不喜欢。”恋不长的秀发在那一刹那滑落如帘，遮住了她夕阳中羞涩的表情。
“那就是喜欢！”我再度抬起头来，激动万分的看着恋，似乎所有夕阳的光芒都在我的瞳孔中如流光般闪耀。
“看你的表现了，我考虑考虑。”恋低了低头，秀发之下，声音近乎蚊吟。
我高兴的神情为之一震，手中拳头一握。
却突然发现恋正一声不吱的匆匆往斜坡下走去。
“恋，你这是？”我迷惑到。
“我……我……”恋连着道了几个我却还是没有我出什么话。
“我…我…先回家了。”恋的声音躲躲闪闪，整个人越走越快，最后竟步履如飞似的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中。
夜幕降临，躺在床上，我的心颤抖了起来，我想我确定，恋是喜欢我的。
我冲着黑夜无声的咆哮，就像向命运和现实宣泄所有积蓄的愤怒那样。
感觉就像挣脱一切束缚与镣铐咆哮的困兽！
谁说我的宿命就是那样的，也许，以此为契机，我可以打破自己的命运也说不定。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孩儿，恋。
想到这里，我心花怒放，脸上的表情也变的生气盎然。
也许，我终于找到了，找到我想要找的那样东西。
原来动漫，电视剧，小说里所演绎的都是真的！
遇上一个真正对的人，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然而……
呵，什么命运，什么宿命，什么枷锁，什么打破，都不过那个年纪的少年的中二幻想罢了，那个时候只是懂得爱所表现出来的感觉而已。
明明连爱情究竟是什么都不清楚，只会凭着感觉去喜欢去爱的单纯蠢货一枚。
我不禁想骂，笨蛋！
但是，这就足够了，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当真正的命运时刻到来的时候，有多么多么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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