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僵在了陈漫漫的脸上，脑袋里面仿佛被什么给抽空了一样，空荡荡的。大脑白了好几秒，陈漫漫这才哆嗦着嘴唇问道：“哪，哪个医院？”
听了陈妈妈所说的地址后，陈漫漫立刻就拿起了钱包手机钥匙出了门。这一路上，她觉得自己仿佛是行尸走肉一样，就只有一个信念：她要赶紧去医院，去医院，对，去医院。
这一路上绷着的情绪，在她看到陈妈妈的那一刻，瞬间那情绪就有了裂缝，眼前模糊了起来：“妈妈，外公，外公怎么样了？”
“大腿有骨折，刚才已经做了手术了。脑袋上有擦伤，医生初步检查说目前没发现什么问题，但是一直没醒。因为有些出血是迟发性的，所以他得在医院里观察两天，得等他醒来才行。”陈妈妈摸了摸陈漫漫的脑袋，“今天晚上我和你舅舅会在这里守夜。到时候你和你爸爸送你回去。”
“我也想守着外公。”陈漫漫抬起头来，泪眼婆娑。从小她就和外公外婆最亲，现在老年人一直没醒，她怎么能够放心得下。
外婆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陈漫漫的背，将陈漫漫搂在了自己的怀里：“没事，没事啊。外公一定会没事的。漫漫吃饭了吗？走，先跟外婆把饭吃了。”
陈漫漫当天并没有能够如愿留下来，晚上十点的时候，除了值夜的陈妈妈和舅舅，其他人都得离开。外婆家太远，所以外婆今晚暂住在陈漫漫家里。陈漫漫和陈爸爸跑前跑后地忙着，根本就没有什么时间想别的。陈漫漫在车上抽了个空给周若兰说了下明天的生日宴取消，让她帮忙转达下的事情。发完短信后，外婆晕车想吐，陈漫漫立刻去拿纸巾和塑料袋照顾起了外婆，压根儿没空去看有没有回信。
陈妈妈不在家，陈漫漫回到家就在忙着各种铺床套被子拿衣服做各种事情。等到她扶着外婆躺下，她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回到自己的房间，陈漫漫一头栽倒在床上。迷迷糊糊之间，她想着要去看看手机，结果，手机刚拿到手上，头一歪，连被子都没来得及盖，就睡着了。
陈漫漫想过千百种到十六岁的场景，可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十六岁，就在这样忙碌的夜晚中到来了。没有想象中的水晶鞋，也没有期待中的零点钟声，甚至她连一句生日快乐的祝福都还没看到，可是这个十六岁，在很多年后回想起来时，却有一种刻骨铭心：原来，这就是长大的滋味吗？
大约是真的太累了，陈漫漫这一觉睡得十分沉。第二天早上，她是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给吵醒的。她几乎是立刻就跳了起来，光着脚就冲了出去，满脸紧张：“怎么了，怎么了？外公那边来消息了吗？”
“你妈妈早上来电话了，外公醒了，没有什么大事。”陈爸爸将不锈钢盆从地上捡起来，脸上略微有些讪讪的，“我就是，想要做个早饭。漫漫，你知道，这个粥，放多少米，多少水呢？”
听到陈爸爸前面的话，陈漫漫松了一口气，随即她就听到了陈爸爸后面的问题，然后就呆住了：“这，这个嘛。”
最后在外婆的指导下，陈漫漫终于做出了生平第一餐饭——一顿白粥。陈妈妈听说之后，倒是兴趣来了想要尝尝，外公那边听见了也要吃。陈漫漫兴奋地提着保温桶去了医院，心里那叫一个小得意：我陈漫漫也会做饭了呢！
看到陈妈妈将自己做的粥喂给外公吃，陈漫漫心中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一半，另一半之所以没有落下来，是因为家里人接下来就各种花式夸，从外公吃完饭一直夸到他们吃午饭。陈漫漫脸皮本来就薄，直被夸的满脸通红，连午饭都没吃饱，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
陈漫漫从病房里出来了之后，双手拍拍自己滚烫的脸颊，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大人们真是太矛盾了。之前说她啥都不会，她想学的时候又说她现在的任务是读书不让她学。而她不过学做了一个粥，要是哪天学会炒一个菜，到底是被吹上天还是被骂成狗呢。不管是哪个画面，陈漫漫都觉得脑壳疼，浑身一激灵，抖抖全身的鸡皮疙瘩：她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她打定主意，刚走了两步，背后就传来了一个声音：“漫漫。”
陈漫漫一个哆嗦，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到喊自己的人，乖巧地站在原地，喊了一声：“妈妈。”
陈妈妈一向都是笑着的，但是家里的事情，她一向是说一不二，是陈家一直以来的主心骨。陈漫漫平时有什么事情，可以跟陈爸爸撒娇逗趣，但是对着陈妈妈，陈漫漫从来都是乖乖的。就如同这会儿的陈妈妈，尽管一夜没睡，可是仍旧是十分精神，连头发丝都没有乱。
陈妈妈逐渐地走近自己的女儿。她已经数不清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地看过自己的闺女了，一件娃娃领的粉色衬衣，下面穿着蓝色的牛字裙，下面穿着一双白色的球鞋，整个人站在那边，显得亭亭玉立的。这样走近，她才陡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女儿都已经这么高了。陈妈妈走到了陈漫漫的面前，细细地凝视着她，轻轻地抚上了她乌黑的头发，似乎是在跟她说话，又似乎是在自我赶开：“我的漫漫，长大了啊。”
陈漫漫还从来没有听陈妈妈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十分不习惯，倒是一时有点儿手足无措起来：“妈妈，怎么了？”
陈妈妈仿佛这会儿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露出了一个笑容：“本来我都想好了，今天带你去吃一家好吃的私房菜，然后给你办一个生日宴会，美美地步入花季。谁知道，你外公这头出了这事儿，昨天还辛苦你照顾外婆，累着了吧。”
陈漫漫连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累着。妈妈昨天整晚照顾外公才累着了。今天早上我学做粥都觉得很忙很累了，妈妈每天照顾我们，更加辛苦。今天虽然是我的生日，但是更是妈妈的受难日。妈妈，我应该谢谢您。”
陈妈妈的眼角已经隐约有泪光闪烁了。她轻轻地抚摸了好几下陈漫漫的后脑勺，随后从挎着的包里取出了钱包，从里面取出了三百块钱：“妈妈这边也走不开。爸爸那边也临时接到了一个会议通知。妈妈爸爸今天没法陪你。你之前不是说想和周若兰他们一起出去玩吗？你今天就跟他们去好好玩玩，这些钱够吗？”
“妈妈。”陈漫漫接过钱，抬起头来，眼里都是泪光，“没事的妈妈，我都长大了，并不是一定要过生日的。”
陈妈妈又取出两百：“去吧，邀请你想请的朋友们，一起去好好过个生日吧。这里不用担心，我们都在这边，不会有问题的。闺女，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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