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术宁怡皱眉道：“天底下最有魅力的女人？那是你的私心吧……尽管我也不得不承认，叶影的确是个会让无数女人嫉妒发狂的大美人。”
知术宁渡（眯目）：“…………”
知术宁怡扶桌站直了身子，肩颈臂腿都因绷坐不动而变得异常麻痹僵木，是以动作很是缓慢。她抬头望向那边的染血之地，看着知术宁殷抱着非飞和叶影一起走向他们来时的游船，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要放过他们？”
知术宁渡道：“……嗯。”
知术宁怡面容抽抖了一下，冷嘲道：“都说妇人之仁，没想你这堂堂七尺男儿，做起事来竟也慑首慑尾、不干不脆。”
知术宁渡从半明半昧的眼缝里乜着知术宁怡，淡淡道：“皇姐，叶影她……真的会杀了你……她会斩断你的四肢，一寸一寸割裂你的肌肤，让你慢慢失血而死，再切下你的头颅，扔进荒山里喂野狼。”
“…………”
知术宁怡不说话了。
闭上眼，她仿佛又看见了刚才那个差点令自己心悸窒息的眼神。
凶狠，不顾一切，像是欲要焚尽万物绚烂至黑白的火焰。
让她在幻想中勾画出了地狱魔神是什么模样。
此时路攸已来到了知术宁怡的身旁，侍卫装扮的黑池也不知何时跟了过来。
知术宁怡直接忽视路攸把他晾在一边，整肃威仪地瞥了眼黑池，端声道：“黑池，你还想跟着我吗？”
黑池微微弓身，恭敬道：“是。”
知术宁怡审视着黑池古井无波的神情，试探地道：“如果对上你的同门师妹叶影，你会不会手下留情？”
黑池低下头，瞳孔一缩，沉声道：“……不会。”
知术宁怡点头称许道：“那好，从今往后，你就是我衣雪宫的侍卫统领。”
黑池跪地叩谢道：“谢公主恩典。”
路攸垂视地面，面部阴影浓重，忽沉声说道：“公主，你的‘伤’没事吧？”
他的声音不似往常那般清朗明晰，像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干哑难听，而且似乎在压抑着灼心的暗火，脸色也不太好，像是已经忍到极限快要临近爆发的样子。
知术宁怡没有搭理他，板着一张余怒未消的脸，径自往那艘外饰豪华的小型游船停泊之处走去。
*
回程路上。
知术宁渡独自立于船头，沉默眺视着前方挂有知术宁殷王旗的游船。
黑池亦在舱外抱剑守卫。
空廖清敞的船舱内，知术宁怡、路攸二人对坐在一张矮桌前，一壶凉茶，两个茶杯。
路攸握杯道：“你为什么要杀非飞？”
知术宁怡也端了那杯凉透的茶，反问道：“为什么？你觉得是为什么？”
路攸道：“让我安心与你成婚。”
知术宁怡道：“既然你知道，那又何必再问？”
路攸道：“今日我才明白，你暗中收留无炎、黑池，不仅是拿来对付二皇子的一步暗棋，也是针对非飞的秘密杀手。你知那两人对非飞心怀怨恨，连同帮助非飞灭掉七绝门的二皇子，都恨不能除之后快，所以设下今日之局……”
知术宁怡道：“是又怎样？怪只怪他们自己行事疏忽，斩草不除根，竟留下了无炎、黑池两个漏网之鱼。”
路攸喝了口茶，目光有些冷意，抚着杯沿道：“宁怡，我既然答应了娶你过门，就一定会信守诺言。你不必对非飞下手，我自会与她断了干系。”
知术宁怡轻笑一声，眼中浮现了一抹身为皇女的傲然本色，犹如登上高峰低首俯视众山，轻蔑地道：“娶我过门？不，我现在的想法已经与当初大相径庭了。”
路攸蹙眉道：“难道你已不愿……！？”
知术宁怡道：“满朝皆知，宁怡深受父皇喜爱，比宁殷、宁渡二子更胜。你是为了辅佐三弟登位，需要拉拢我，借助我的进言，才委曲求全应承与我的婚约。”
路攸默然道：“你说得没错。”
知术宁怡放下一口未动的茶水，脸上出奇的冷静，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不想当一枚棋子。”
路攸颇觉羞愧，握紧茶杯，垂眸道：“……对不起。”
知术宁怡忽然笑了起来，笑容明艳而奇异，像是藏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
她施施然起身走向路攸，弯下腰，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唇中气若幽兰，凑去他的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令路攸陡然脸色大变，茶水从杯中溢出，极力忍住才没让那个被紧紧捏握的茶杯从他手中掉落下去！
她说，路攸，我能让你的孩子成为王。
…………
知术宁怡对路攸的反应很是满意，又徐步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语声压得极低极沉，道：“如果我想登上皇位，就只有想办法除掉那两位弟弟。”
“今日之局无论成败，他们俩之间的明争暗斗都会越演越烈，我正可隔岸观火，坐收渔人之利。”
“朝臣们对三弟的身世本就存疑，而二弟更是沉迷酒色不得人心。我虽女儿之身，自问论才学论政事，都不比两位弟弟差，就算有志成为一国之君，又有何不可呢？”
路攸似乎仍沉陷在刚才那句耳语造成的庞大影响力下，对那之后的话，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你帮助宁渡登位，至多位极人臣，而我，能让你坐拥天下，成为瑟国境内最风光最荣耀的男人。”
“所以，不是你要娶我过门，而是，你愿不愿意成为女皇的男人？”
听见知术宁怡深情款款表露真心的话语，路攸面皮泛白抿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显是震撼已极。
*
两艘游船在水平如镜的柳湖上，往陆地的方向越行越近。
一群大雁越过湖面，振翅高飞，去向了遥远的彼方。
*
傍晚时分。
凤尾街，白翎巷，非宅。
非飞平时寝居的房间内。
叶影亲自喂完药后，悄步走至窗边，把窗户轻轻关上，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已沉沉昏睡的非飞，眼中忽然闪过了一道异芒。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她系在腰间的六道剑如有所感一般，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剑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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