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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侧洞壁上，一面净水凝成的幻镜聚光汇彩，呈半月之形。镜中走马灯一般，闪过纷繁诸象，宛如一幅幅勾勒悲欢离合的浮生之绘。
叶影惊疑不定，道：“这是……？”
梦祸道：“这面幻月水镜，能照见人深心处的愿望，你所看到的景象，便是你的心之所向。”
静观镜中迭影幻象纷闪而过，片刻之后，叶影忽然浑身激颤，下意识地别开目光，同时也挣开了自前刻起便一直被梦祸紧攒在手心里的，那只本该用来握剑杀人的手。
叶影清美绝伦的白皙面庞之上，闪过了一抹挣扎抗拒之色，很是悲凉，很是无助。
叶影：（不，不可能……）
叶影：（我怎会有那样的心愿……）
叶影：（怎么可能？！）
梦祸如解语人，道：“不管你知或者不知，愿或者不愿，那就是你的心之所向。你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这面直抵人心的幻月水镜。”
叶影：“…………”
梦祸：“美人，我虽知你愿，却只可惜，我无法替你实现。”
叶影（咬唇）：“…………”
梦祸道：“来，你且看这水帘之外，一定有你……（笑叹轻呵）美人你既自迷，不点透也罢。”
叶影朝那道银白色水帘外看去。
叶影：（……岳涧？）
叶影：（还有……知术宁渡？）
只见悬帘水幕外，水花溅落处，岳涧和知术宁渡一在左一在右，都双眉紧锁着，面色沉重，似心忧，亦似牵怀。
梦祸道：“隔着这道水帘，我们看得见、听得见他们，他们却看不见、听不见我们。”
“有一场好戏，还请美人拭目以待。”
言毕，梦祸忽朝叶影暧昧一笑，微拢紫袍，施施然走出了水帘，衣未湿，发仍鬈。
梦祸对岳涧、知术宁渡道：“你们要我放了那位美人，可以，只不过——”
他的目光在岳涧、知术宁渡二人身上来回往返，忽然诡秘一笑。
“你们二人之中，有谁愿做我的愿偶呢？”
“为了那位美人，可有谁，愿意绝弃智识，做一个无心无感的人偶，再也不知情爱，再也不会思想，只可为我所控，生不得死不能，一举一动亦在我的翻云覆雨之间。”
“你，或者你，可愿否？”
闻听此言，岳涧、知术宁渡脸上都浮现出了一丝不意之色，一人手抵在壁上，一人擦抚着带钩。片刻后，两人都沉默了下去，只是紧绷的肩膀依然没有放松分毫。
叶影在明净敞亮的洞府内，一道水帘之隔，静静看着那两个性格迥异却表情相同的男子，怔怔不知何感。
水激落，化成帘，帘里帘外，两番天。
在被时间分化成无数微物的空间里，在被空间隔离成无数碎段的时间里，如千年遥月般飘渺朦胧之中，叶影仿佛听见了有人说，我情愿。
那三个字，若急来的情笺，披星戴月、栉风沐雨地穿过一层薄如清冰的水帘，仿佛带着直透人心的力量，一字一字重重地敲在了叶影的心上。
只言片语，重若泰山之诺，心实撼之。
【即便是命贱如我，还有人愿，这般疼我、护我、爱我么？】
【你为什么这么执迷不悟？】
【我明明已经说过很多次，不要再靠近我了啊……】
接下来，是长久的静寂，静得叶影每一丝毛发，都起了深深的震颤。
就在叶影快要以为自己听错的那一刻，那个人又珍而重之地重复了一遍，他说，我情愿。
“…………”
叶影闭上双眼，紧抿着唇。
梦祸深看了岳涧一眼，道：“是么？……你不悔？”
岳涧笑得轻狂，道：“大丈夫行事不言悔，论初心，不论生死。”
“只要你放叶影走，我可以做任何事。”
“…………”
知术宁渡侧身看向岳涧，目光亮了又暗。
梦祸道：“那好，我现在就取你脑髓，待施法毕，你就是我梦祸的玩偶了。”
他向水帘处望了望，而后对岳涧道：“……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岳涧默想片时，转向知术宁渡，低声道：“替我转告叶影，我乐意，所以我活该，别怪自己。”
“还有……好好照顾她，我看得出来，她最在意的人是你。”
知术宁渡沉声道：“岳兄……”
岳涧拍了拍知术宁渡的肩膀，嘴角挤出一丝强笑，道：“老弟你人不坏，或有隐衷，我也看得出来。”
他的笑忽变洒然超脱。
“人活一世，白驹过隙，你和叶影都别想那么多，能有一日快活便胜过人间无数风花雪月。”
“…………”
知术宁渡目中隐现微光，转忽即逝。
说完，岳涧顿了一顿，似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执于情缘的自己，还是为那个冷如冰的凉薄女子。
终于，他迈步走向了梦祸。
梦祸手中几根尖细冰亮的银针突现，正要插入岳涧的脑中——
？？？：“住手！”
从洞府中冲出来的叶影，湿了衣，乱了发，紧紧扼住了梦祸的手腕，目光复杂地看了他片刻，便低柔下来转到了岳涧的身上。
她幽幽道：“……岳涧。”
岳涧微愕后，朗然一笑道：“……叶影。”
这一刻，仿佛流年兜转，时光静止，洞穴深处，像是只余二人一般，连冷瑟的风也应时停歇了。
在你命悬一刻之际，甘愿与你患难与共的人，会是谁呢？
知术宁渡（在旁看着二人）：“…………”
梦祸道：“美人，这场戏可还精彩？”
叶影道：“……够了。”
梦祸意犹未尽地道：“戏才演到一半，这怎算够？”
他嗤嗤笑道：“美人，你是我的人质，不是我的客人。”
“人有人道，妖有妖道，十方妖界之中，我梦祸向来言出必行。这位兄台既答应了做我的愿偶，我当然要因言践行。”
叶影（目渐冷，剑犹紧）：“…………”
梦祸道：“怎么，你想与我一战？”
他的魅笑中，透了几许冷傲。
“我乃妖王宿咸之子，继承了我父千年妖力。你们三个虾兵蟹将加起来，恐怕也敌不过我的一根手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