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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池，动手！”
无视知术宁殷如遭背弃般痛心疾首的质问，纵然剑刃抵脖命系敌手，知术宁怡亦强自镇定心神无比果决地命令道。
“你尽管出剑吧，杀了那个女人……我谅她叶影不敢造次！”
黑池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神色丝毫无变，像是没有脉搏的空心人。又顺其然绝非刻意地移到叶影的六道剑上，似乎有那么一刻，在他眼部阴影的另一面，亮着些微萤火一样的异光，还未明耀就已极速闪逝。
他的剑没有动。
非飞也不敢妄动，头部的疼痛又加剧了，大脑眩晕引起四肢发软，视线也失去了焦点。她大口喘息，吐气粗重，像离水的鱼，长长睫毛沾濡着细碎汗珠，显是难忍已极。
路攸在旁徒自忧虑重重，却是一筹莫展，只恨自己书生之身，无有盖世神功，不能上前相救。
叶影的六道剑贴着知术宁怡的脖颈，剑体冷彻肌骨，透出一股妖鬼莫近的浩然正气。
黑池的七星剑指着非飞的咽喉，刃上涂血成画，凝出一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征伐邪气。
看他们稳握剑柄极是沉得住气的样子，似乎谁都没有先收手的意思。
场面僵持不下。
知术宁怡垂眸盯视眼前那柄吹毛可断的利剑，眼皮跳了几下，脸色相当难看。
从来无人敢如此触犯她，知术宁怡既心惊又恼怒，忍着僵硬的坐姿，目不旁视，尽量维持雍雅气度，如同亮出杀手锏一般沉声说道：“三弟，你还不出手吗？”
知术宁渡（目光巡游不定）：“…………”
叶影（冷若冰霜）：“…………”
知术宁怡嘲讽道：“我以为叶姑娘是你的人，没想到，‘你是她的人’。”
知术宁渡脸白了白，紧握双手片刻，随即缓缓松开，淡淡道：“皇姐，你一定要杀非飞吗？”
知术宁怡不容质疑地道：“是。”
嘶——
叶影的剑划破了她的肌肤，一缕红艳艳的新鲜血液从伤口处漫了出来。
知术宁怡面不改色，连睫毛都未眨一下。
“是，我一定要她死。”
她加重声音重复道。
知术宁殷、非飞、路攸都是武功平平之辈，而叶影正处于调养期不能强行运气动功，只有知术宁渡有着出手定乾坤的实力去改变现在的形势。
所以他倾向哪一方至关重要。
他可以选择制住叶影，也可以选择对战黑池。
一切取决于他的决定。
“三弟，如果你想让我帮你坐上那个位置，那么你该知道如何抉择。”
知术宁怡抛出诱饵蛊惑知术宁渡，当然，那也是他们早已谈洽的结盟条件。
知术宁渡（现出衡量之色）：“…………”
“非飞与宁殷去洺州吞并七绝门一事，他俩个都不是心机单纯之人，其中有没有鬼你还弄不清楚吗？难道你要对你的敌人心慈手软吗？”
“我们可以趁此机会把宁殷一起除掉，或者找个地方把他软禁起来，待父皇立下储君之位，再找个理由将之谪贬出城。这也算念在兄弟之情，留他一条活路。”
知术宁怡也不避人耳目，给出的饵料越来越诱人，甚至脸上都情不自禁带了几分自满笑容。
“现在我说出了这个计划，他们都听见了。你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否则你让宁殷回去，就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这里就是一座孤岛，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反正死人开不了口。到时全凭你我两张嘴怎么说，我们的话就是既定事实。”
“三弟，成大事者，当不拘私情。你好好想想吧，不要错过机会……”
知术宁殷从头到尾听完知术宁怡自白的盘算，从初时的难以置信到拒绝相信再至无望认命，这些跌宕起伏的心态转变统共不过片刻工夫。
他看了看似有所动的知术宁渡，又看了看沉默无言的路攸，心中苦闷恼恨化作惨然一笑，渐渐放大成一波波咆哮之浪。
“原来你们早已暗中勾结，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我还顾念亲情，萌生退让之意。”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人，一个任人欺辱的大傻瓜。
“……哈，我本以为我一母同胞的姐姐至少会站在我这一边。”
“没想到连姐姐都被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弟弟给笼络了去。”
“哈……世上还有谁真心待我……可笑啊可笑，身为皇家子，怎能奢谈真心呢？”
知术宁怡脸上闪过一丝怜悯之色，温柔而残酷地道：“二弟，身为皇家子，你应当知晓，这皇位一代一代是怎么传下来的……”
知术宁殷一甩袖，恹恹道：“宫廷龌龊之事，兄弟相残，机关算尽，也不过如此。我不会可笑到讲什么公平，横竖一条性命，要拿你们就拿去罢！”
他厌恨得了无生趣，眸子里一片灰暗，只觉那些未实现的抱负忽然全都失去了意义。
人生短短二十来载，殁于一场荒谬杀局，终究是有些意难平。
“嘿，别死沉着一张脸，至少我还可以陪你一起死呀……他们说咱俩有鬼，承此吉言，黄泉路上咱俩真一起做做恶鬼打打阎王也不孤单啊。”
一个在此刻听来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那是非飞强打精神故作诙谐的声音。
依旧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小孩脾性。
知术宁殷灰暗的眸子里顿时闪过了一道垂死顽抗的妄念之光，可是没能持续多久，转瞬便黯淡下去，反而心情比之前更沉痛更压抑。
他深深凝目在非飞惹人怜爱的美丽脸庞之上，眼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纯澈澄净，春花秋月式微，断壁残垣犹冷，万般纷杂思绪在那双清可见底的眼中一览无余。
“是我让你来游湖，我却不能保证你的安危。非飞，对不起……”
“宁殷殿下，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非飞旋了旋一边的眉毛，半是迷糊半是冷静地道，“公主要杀我，不是因为你。你有必死的理由，也不是因为我……我们两不相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