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反倒是天海凛的眼中立刻显出已经有所决策的凌厉。
“学院尝试过很多用声波探测仪捕捉兽王战歌的方法，但因为切换得太频繁，效果一直不好。如果你能够完全听见兽王的战歌——”
“不但可以精确预判兽群的动向，执行‘斩首’任务的成功率也会极大的提高。”
龙泽岚干脆利落，补完了天海凛没有说出口的部分。
指挥室里一片忙乱，几乎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各司其职，盯住前方战况。
只有这个角落陷入死寂。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我是能听见，不是能听懂。”
叶燃揉着自己仍然在刺痛的耳朵。
她才刚这样说，立刻又感觉到一阵尖锐刺痛，逼迫得她不得不捂着耳朵低下头。
“燃燃看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不能想想办法吗？”
博丽娜迦担忧地抚摸着叶燃的后背，帮助她调整呼吸。
“战场上，机遇转瞬即逝，时间就是生命。”
皇明将在叶燃面前单膝跪下，紧紧握住她的双手。
“我不是想用大道理胁迫你，但我会保护你的。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他用横国人特有的黑眼睛望着她。
“这是她自己的决定，你们不要给她这么大的压力。”
星河上前一步，把皇明将推开，不许他再靠近叶燃，没有半点犹豫。
叶燃只感觉到一阵阵眩晕。
“不，他们说得对。”
她努力挣扎了一下，拉住星河的手，想要解释什么。
但不间断的耳鸣让她不得不又一次埋头干呕起来。
星河双手紧紧抱住了她，安抚地轻拍她的后背，试图缓解她的不适。
“你们的理论课程和实践课程都还没有进行到斩首兽王的阶段，所以，现在仔细听我讲。”
天海凛已经在3D投影上调出兽王的各项数据资料和图像，开始临场填鸭。
“兽王的‘战歌’和普通的魔兽鸣叫不同，不是靠震动声带来发声的，而是靠震动颈侧的两块瓣膜，形成扩音效果，使她的指令能够传达到兽群最远的角落。
“所以，每当她鸣叫的时候，她颈部的硬甲就会短暂的张开，暴露出咽喉和血管。”
她指着投影上那只凶兽脆弱的要害，停顿了一下，做了个“一击必杀”的手势。
“这是击杀兽王的最佳时机。”
冰锋越在她身边叹息。
“他们还只是刚入学的新生，从来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
温柔的教官长仍然试图保护自己的学生。
但天海凛截口打断他。
“他们已经在战场上了。
“新兵也一样是军人，没有区别待遇。”
她的眼中有灼灼燃烧的火光，直视着冰锋越，丝毫也不肯退让。
教官长无声地回看着她。
叶燃终于从干呕的间歇里，艰难地抬手拽住了冰锋越的手臂。
“我可以的。我去执行这个‘斩首’任务。反正我也不能把耳朵堵上，能派上用场当然更好。”
她一手捂着额头，虚脱地摆了摆手。
“而且，那家伙实在是叫得我头很疼。她已经严重地惹毛了我。只要能让她别再乱叫了，需要我做什么都行，越快越好。”
“那我也一起去。”博丽娜迦立刻站起来，一脸肃杀。
龙泽岚低头沉思一瞬，勾起唇角。
“你不会以为这么耍帅的事情，会让你和星河两个去抢风头吧。”
他看着仍然一张眩晕脸需要靠着星河才能勉强站稳的叶燃。
但66毫不客气地打击了他。
“可你到现在连个绑定从者都没有。”
龙泽岚转身径直望住一直默默和“斩首小队”站在一起的皇明将。
“你就不能看在我这么真诚的份上再和我绑定一次吗？万一我这回死在战场上——”
“我和云端绑定了。”皇大少爷皱着眉，嫌弃地扒拉掉那只手。
“那只是暂时的，为了给你疗伤而已，也已经解除了。”
龙泽岚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
“而且云端已经有两个长期绑定从者了。你就算再跟她绑定，也只是第三个。但我就不一样了，我一直都在等着你——”
“……”
皇明将用关爱患者的眼神无语地看着他。
“少年，你这个思想很危险。”
66和皇大少爷保持了高度的统一。
“我不会躲在指挥室里看着你上战场的。”
龙泽岚的眼神却骤然变得认真而锋利。
“如果你始终不肯接受我，那么就算要去寻找别的从者，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他转身作势要走。
仿佛他真的打算现场去隔壁屋抓一个从者来用……
皇明将微微一愣。
“就这一次。”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主动向龙泽岚伸出手，但微微拧起的眉和乌黑明亮的双眼依旧高傲。
“别拖我后腿。你要死在战场上，我可不管你。”
“你们……”
叶燃按着冰锋越拿来给她缓解头痛的氧气罩，猛吸了一口，眼眶湿润。
“校长阁下，我明白您把我放在身边是想保护我，但是——”
天海凛从容不迫将她的歌者戒指握在掌心，甚至将她的电磁炮也准备停当，已经完全是全副武装的战斗姿态。
她看了还处在虚弱状态的叶燃一眼，扭头向校长请求。
“让我也一起去吧。我来做他们的领队和现场指挥。这次任务不允许失败——”
“不，既然如此，还是我去。”冰锋越毅然摇头。
但天海凛异常坚持。
“这里不是前线正式部队，而是学校。我们的战力原本就不够，你又是主力指挥官，不能离开总部去执行这种冒险的任务。你现在不仅仅是一个冲锋陷阵的从者。”
她的眼中有灼灼的光，如火焰，如星辰。
“但我依然还是个从者。”
冰锋越径直按住天海凛那只紧握歌者戒指的手。
“身为从者，我不能留在最安全的地方而让你深涉险境。”
他大约从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天海凛怔怔望着他，面颊微微有些红，竟仿佛整个人都放空了，不知所措。
“停，你们俩都别去。我们自己去。”叶燃终于受不了地把捂在脑袋上的冰袋一扔。
“不行——”冰锋越和天海凛几乎异口同声。
“没有什么不行的。”
叶燃叹了口气。
她站起身来，难得像个正经好学生的样子，整理了一下校服的领带和裙摆，第一次以边境军事学院学员的身份，傲然挺起胸膛。
“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们全都是‘菜鸟’，但菜鸟也有菜鸟的尊严和担当。如果没有觉悟，我们现在根本不会站在这里。”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瞬，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了一句。
“万一我们真失败了……那你们俩再去也不迟。只当我们是先去探路的。”
她的从者和她的队友们，无声地站在她身后，眼神平静，没有慌乱和恐惧。
“星河，你真的不拦她一下吗？这不是演习，可能真的会死哦。”歌鸡66仰起圆滚滚的脑袋，伸出鸡翅尖戳了戳星河的小腿。
星河难得赏脸地低头看了它一眼，把它拎起来放在肩头。
“她做了决定，我陪她去，为什么要拦？”
歌鸡66缓慢地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窝在星河肩膀上，不再胡闹了。
校长脸上终于不再挂着标准的慈祥笑容，取而代之的是目送勇士的肃穆苍凉。
“愿蓝星保佑你们。”
他倾身向年轻的歌者与从者们鞠了一躬，手掌紧按在心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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