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常见，最让人乐此不疲的骗局就是“还有不少时间”。日升月落，“九二二”计划接近尾声，周五下午，李天然左手胶棒右手铺碾，一张崭新的考试座位表被他张贴在教室后的宣传栏上。见有了新的表格，学生们挤挤挨挨前去观看，摩肩接踵地去抄录自己的信息。
人类这种生物对排名总是很热衷，且不分性别，不分年龄。
“这是按照什么排的名呀？”有人问。
“入学成绩？不对，我看小胖和李老虎在一个考场。”
“我和李大班长在一个考场！班长罩我吗！”
“是打乱顺序重新排位吧，按成绩排什么的，下一次再说好了。”
夏宁也准备去抄录自己的考号考场。李天然见状，匆匆拽住了他的衣服:
“夏兄不用去了，我已经把你和柳姑娘的信息抄录完毕。”
夏宁大为感动，见李天然把两张纸条放在桌子上，抱着一沓材料出去了——他还有不少文件要交给鲁四方，张贴名单只是顺路而已。
夏宁展开纸条，见一张是“第一考场”，另一张是“第六考场”。他想都不想地拿走了“第六考场”——薇薇安这种学霸肯定是在第一考场嘛！他把“第一考场”放在薇薇安的书上，自己哼着歌出去浪荡了。
……
待薇薇安路过教室后宣传栏时，人群已渐渐散去。她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张表格:
“原来国内考试是这样考的吗？有趣，有趣。”
过目不忘的她记住了自己的考场:第六考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见到那张第一考场的纸条，疑惑了一会儿:夏宁的考场？
她又把纸条推回了夏宁的桌子上。
一阵清风吹过，纸条落到了地上，撒着欢儿跑远了……
快放学时，李天然宣布了一个消息:本班将会做为考场，所有人都要把书带走。由于才是高一，大家的书都不是很多，得知这件事也没有过分大惊小怪——顶多是下楼时兵荒马乱了一些。
周五的值日做得总是彻底。在勤劳努力的值日生三光式地清扫下，整个教室一尘不染，再加上拖把，鸡毛掸子的轮番上阵，“焕然一新”冠名高一五班。桌子和椅子被排得整整齐齐，多出的教具被堆放在教室外。半个小时后，拿着考场号和名单的教务处人员把纸张贴在门上，完成了由教室到考场的转变。
在未来三年，会有很多次这样的转变，直到最后曲终人散。
深夜的台灯下，夏宁努力地翻阅着课本笔记，还有九二二的训练集锦。每个字如同活跃的精灵般跃入脑海，在大脑内融化为智慧的源泉，一阵困意袭来，他打了个哈欠:
“啊……”
他揉了揉太阳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笃笃。”
随着一阵敲门声，夏宁的妈妈张荟推开了门。她手中端着一杯热牛奶，悄悄放在桌子上。见夏宁还在埋头看书，她柔声道:
“小宁，喝杯牛奶，等一下睡觉吧。”
夏宁端起牛奶一饮而尽，纯白色液体涌入他的胃部，温度适宜不冷不烫，浑身顿时洋洋温暖，深秋的凉意似乎被一杯泛着母亲手心温度的牛奶驱散尽了。
“嗯，一会儿就睡。”夏宁点头。
张荟这才放心地掩上门，桌椅轻响，客厅里传来关灯的声音。
而夏宁房间里的灯，在这之后又亮了很久……
……
第二天早晨。
夏宁特意起了个大早，等着老妈给他做的早餐。张荟一边做蛋炒饭，一边好奇地问:“我怎么觉得，一个期中考试你弄得跟高考似的？”
夏宁故作神秘:“意义都是差不多的。”
“嘿嘿，鬼才信。”
叮叮当当的锅铲声掩盖了张荟接下来的追问，油香，饭香，火腿肠香在小小的厨房里弥漫开来。夏宁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单调而美好。
他沐浴着晨风出了门，伴着秋意的渐深黑夜渐长，太阳还没露出头，隐约看得见薄薄的月亮。街上没有多少来往的行人，唯有为生计起早贪黑的家伙。
城市似贪睡的孩子，慵懒地赖床中。
……
令他意外的是，当他来到校园时，学校里也几乎空无一人。
咦咦，按照平时不应该是人头攒动吗？
年轻保安吴宝搬着个小板凳坐在大门口听收音机。见到不请自来的夏宁，他明显愣了一下:
“学生娃，今天考试又不是正常上课，你来这么早做切莫？”
夏宁:“……”
对啊，我来这么早做什么？
教室没开门，考场没开门，全校压根就没人，连麻雀都没几只。
为了保证学生们在考试日的睡眠质量，考试时间比平时的时间推迟了一个半小时。夏宁深切痛恨自己的愚蠢，他无法，又实在不想回家，在吴宝的盛情邀请下待在了门卫室。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夏宁背了一会儿，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他问吴宝，“吴叔叔，我记得还有一个保安大爷呢？”
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爷子。
吴宝努了努嘴:“你看前面，那个空地。”
在保安室和教职工车棚之间有一片空地，伴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之声”的小喇叭，宋老头正一边听新闻，一边打拳。他身姿矫健如攀壁猿猴，龙行虎步似蛟龙出海，大开大合间，丝毫不让人觉得这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看着宋老头霸气的姿势，夏宁不禁放下课本，一拳一脚的模仿了起来——
“哈哈哈。”吴宝不禁笑了起来，“同学，你模仿没用的，我也模仿过，不知道咋的，总是没那种神韵。”
夏宁尴尬地停了下来，他也觉得自己学得没啥感觉。不过，好学的他还是把招式记在心间——
吴宝一边巡逻，一边碎碎念道:“最近都没怎么见到那个清洁工了，偏偏工作任务都完成了……那小子，是不是半夜偷偷翻进来扫地的？”
夏宁一惊，耳朵支棱竖了起来:原来，那个叫王魁的家伙还活动在校园里！
看来，自己还是要小心为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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