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离一中只有几个公交车站远的地方，一家小诊所还孤零零地亮着灯。
这家诊所没有名字，门上的灯箱上也只有“美容外科”四个字，里面小得仅容一张床和一个办公桌。此刻，空无一人的街道似乎将这间简陋又破败的诊所的氛围衬得更加凄清。
黑桃A像往常一样蹲在门口，嗅了嗅碗里已经冷掉的汤拌饭，然后在心里呸了一声——米饭里浸满了一股福尔马林味，就像刚从什么不可描述的瓶瓶罐罐里捞上来似的。
它嫌弃地用脑袋将碗拱远了些，转身跳过了门槛，进了诊所。与此同时，它默默地怀念着以前用人类的嘴尝过的食物。曾经的它——或者他，因为祖上曾经定居在一个阴湿而常年不见太阳的盆地里，因此遗传了祖祖辈辈嗜油嗜辣的基因。但现在如果能让他恢复人类之身，再随便给他点什么吃的，哪怕只是一碗白粥或者一碟水煮青菜，他都能狼吞虎咽地扫个精光。
就像失去了作为人类的身体一样，他也失去了曾经拥有过的那个正式的名字。黑桃A是他现在的名字，他那个名义上的主人给他起的。说是“名义上”的，是因为他俩实则只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他给主人打打下手，顺便为她提供一些正规渠道得不到的便利；主人呢，好歹也是个体制内的咒术师，虽说已经在基层混了六七年……咳，但至少也能给A这种四处流亡的犯罪者一个安全的庇护所。
“咒术师的格调就这么点？”在第一次走进这家小诊所的时候，他边问边戏谑地用爪子比划了一下：“好歹开个优雅点的店嘛，咖啡厅什么的，如果你想掩人耳目，那种……嗯，那种酒吧也不错。”
“诊所也有诊所的好处。”他的女主人正忙着手头的工作，她不轻不重地接了一句：“什么棍棒刀枪都能名正言顺地摆在别人的视线里，而且，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能剖只小动物解解压，多好呀你说是不是？”
现在他从诊所里唯一一张床下面穿过去，然后钻到了那扇写着“闲人误入”的门后面。
他第一次认识到他那个叫Shiva的女主人并不好惹，就是从门背后的那张解剖台开始的。鬼知道一个能对着解剖到一半的尸体啃鸡爪子的女人，还能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举动。
“工作而已，如果你七年里天天干这种活，你也会习惯。”对于A的疑问，Shiva是这么解释的。
和往常一样，Shiva正背对着他捣鼓一具新鲜的尸体。A跳上解剖台一边的桌子，这样他的视线才能和Shiva勉强齐平。
躺在解剖台上的男性尸体面部扭曲，四肢都扭到了一个不正常的角度。
“新来的？”它问。
“嗯。和前几次一样，又是一具感染了病毒的无主素体，今天上午刚从楼顶上跳下来，记忆模块坏得不轻，这回只能通过手术来读取数据了。”Shiva边说边指指解剖台边的推车：“把骨锯给我，电动的那把，我要取’黑匣子’。”
A跳到她背后，把骨锯叼起来。她用装在背后的机械臂接过去，又递到手上。
她背后那长长的四条机械臂正是她叫Shiva这个名字的缘由。只不过印度神话里的那个Shiva手持武器，而她则手持精密的手术器械。而且就像神话里的Shiva能用眼睛把人烧成灰一样，他认识的那个Shiva也能凭肉眼看见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不管怎么说，A觉得还是后者的杀伤力大一些。
他在Shiva动手之前迅速跳下桌子，溜出了房间。刚刚等他出了房门，他的背后就响起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他在街上转了一圈才敢回去，等他重新跳上解剖台，尸体的脑子已经暴露在了空气里，眼球也摘了一个。Shiva弯着腰，她身后的机械臂正在均匀而有条不紊地朝暴露在空气里的脑子喷出火苗，而她的眼睛则眨也不眨地盯着放在解剖台一边的那枚眼球，A能看出她的视线正在飞快地左右移动。
过了片刻她站起来，揉了揉眼睛。没过几秒，她身后的机械臂也停止了工作，此时尸体的大脑竟像是凭空蒸发一般消失了，空空如也的颅骨里只剩下一枚骰子大小的黑色方块。
Shiva将那块方块倒进嘴里，像吃巧克力一样嚼了两口，咽了下去。
……不管看多少次A还是会感觉头皮发炸，他觉得她不应该被埋没在这间小小的解剖室里，她应该去那种暗网里的猎奇网站做直播，真的，一定会赚翻的。
“和上次几例一样，他的视神经没受到任何影响，但是记忆区块已经完全被病毒——也就是不属于他的记忆覆盖了，又加上这种素体的版本不够新，所以……”Shiva摊了摊手：“你知道的，从胡言乱语到跳楼，也就是病毒蔓延到整个记忆区块的时间，只花了半天——确切来说，是四个小时。”
“……那么这么说，在这具素体里植入病毒的，一定是个能力了得的咒术师咯？”
“毫无疑问。”Shiva双手撑在解剖台上，她皱着眉头：“照理来说，这种病毒连咒术师都未必抗得住。更何况一个无主的素体……”
“哦？居然有素体能抵得住这样的病毒？”
“对，”Shiva转过身，坐到桌子上：“到目前为止，并不是所有感染了病毒的素体都已经自杀了，只是几乎都在自我认知方面出现了或轻或重的问题，但是其中完全没有受到病毒影响的，只有一个素体。”
“哪个？”A的眼睛亮了起来。
“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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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在图书馆闭馆之前的最后几分钟写完的，有点仓促，很多特有名词没解释清楚，后面可能还会加以调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