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朝圣者

1410年

波兰,坦能堡

约西亚斯在秋夜的冷风中选择了散步。

他骑着披着马铠的普鲁士军马,信步在深夜中的军营中漫无目的地徘徊。

自从几十年前波立两国缔结盟约的消息传到上一届骑士团长的耳朵中时,老成的大骑士团长就已经知道自己和骑士团所处的局势正在趋向变动,而今天陈兵阵前的现实虽在整个西欧基督教世界的意料之内,却让忧虑已久的约西亚斯感到束手无策。从去年冬季到现在,英勇无畏的骑士们虽然取得过好几场不小的战役胜利,在波兰境内的行军之路扎下了根基,但约西亚斯知道这场战争无法拉长。一是作为受洗的天主教国家,立陶宛已经不再是神罗帝国用兵的对象,条顿骑士们只能靠一己之力与联军相搏;其二则是很现实的,波立联军压倒性的领土和军力优势。

他在无力感的侵蚀下抓了把自己的头发。

波立盟军的来袭奇兵距骑士团在坦能堡的本阵不到十公里的路程,这意味着突如其来的战争是会在毫无预兆的一天内甚至是几小时内闪电般爆发的。唯一可以预见的是约西亚斯完全不占优势,他手下精锐的骑士团部队虽然有着无可置疑的忠诚和英勇,但输在客场作战,而且对此次遭遇战是匆忙抽调集结。神圣罗马帝国曾许诺要给骑士团以安全的保证,但当下的神罗已是被军阀混战搅得永无宁日的无法再让约西亚斯依靠的大气球。

约西亚斯勒了一下战马,从嘴唇间吐出一个代表愤怒的音节。

他等了三个月,四个月,五个月,西欧骑士团许诺的支援成了一堆空头支票,能够兑现的寥寥无几。长途跋涉来到东普鲁士的只有一些粗鲁无聊的雇佣军和极少数的欧洲封建骑士。这让约西亚斯愈发感到绝望,面前月下坦能堡的平原被一抹银色的光带所絮绕,仿佛自条顿东侵以来一切的一切于他而言都是一场梦——

他的身后传来轻捷的马蹄声,打断了他如潮的哀怨。

“冯·海林恩?你在这儿吗?”

有人唤他的名字,约西亚斯轻踢了一下马腹,他的爱马转过身。约西亚斯的面前端庄地立着牵着一匹栗色小马的西尔维娅。西尔维娅仿佛并不在乎东欧秋季的寒风,她的身上只有一层修女穿的黑纱,亚麻色的头发被头纱盖住,一绺耳发精心打理后自然地垂下来。这个时候的约西亚斯只得拼命地掩藏自己的无助,将老持成重的目光投向自己的爱人。但他很快发觉自己的嘴角在抽搐,他的鼻子一酸,连喉咙都哽住了。

“早上好,亲爱的。今天也做了弥撒吗?这个时候还会惦记我吗?”

“不。”西尔维娅的语气平静得不正常,“海林恩,你知道吗,格里高利教皇已经准许其他两个骑士团从圣地和西欧以外的部分收缩阵线了。这次我是作为罗马教廷的使者来找你。”

好吧,不用她开口我都知道她想说什么,这个婊子。

约西亚斯甚至觉得现在不笑出来,以后就要带着永远的苦丧脸入土为安了。

“他还说什么了?你专程来要我打道回府的吗?亲爱的,现在我们的环境和他们不一样,东普鲁士是我们唯一的阵线,不像他们可以在欧洲的各个地方游说装可怜来换取教廷的支持和人民的信赖。”

她沉默,将马背上的一把黑金色的长枪递给他,那是罗马教廷的神圣信物。

骑士看着爱人,手中的枪扎进土壤中,陡然间本如冰窟窿般死寂的内心喷涌出层叠的怒火。“这里有我依靠的战士们,有坚信太阳东升西落的基督徒,我有什么理由离开?像马耳他骑士团那样的懦夫才会选择流离失所如丧家犬般的生活。”

“我只劝你一次,约西亚斯。”西尔维娅仍旧平静如水,似乎并没有把他的质问听进耳里,“不要走绝路,我求你了。”

约西亚斯跳下马,用一只手抚摩着马的鬃毛,俯头看着西尔维娅:“如果你害怕骑士团国失守,我可以送你回罗马。当然,我不会去送行。”

“这块原本不属于教廷的领土不值得你去守护,这是毫无意义的行为,没有人会因为这种事而把你刻在先贤柱上。”

“只要是领土,就是军人该守护的东西。

”他的爱人苦笑着,似乎是在看一个逐渐发病死去的鼠疫患者,“我想他们承认你对骑士团国的领袖身份真是莫大的错误。你有能力杀死几百人几千人,制造遍地的死尸,却没法让其中的任何一具重新活过来。”

“奇怪吗?你还在质疑骑士团的初衷吗?年轻的修士和教士们聚集在一起,高举长矛和盾牌护卫朝圣者和基督教徒,或是在医院里,披着光秃秃的长袍伺候老人和病患?不,没那回事了,在教皇眼里,我们可以清苦自律也可以富甲天下,但唯独刀尖不染血是会被唾弃的。我打赌教皇他老人家也忘记了骑士团成立的初衷,去杀人,去捍卫疆土,现在成了我们非做不可的事——”

“你还在骗自己吗?”西尔维娅淡蓝色的眼眸紧缩着,“你是强盗,打着基督教徒幌子的强盗。教皇?他不过给了你公然行窃的许可证罢了。你站立着的这片土地就是最好的证明,一个盗贼守护赃物,哪怕做的再像样再悲壮,他也是盗贼。”

骑士扶住马腹踉跄了一下,如果还骑在马上的话,他说不定会被这女人的一句话给气得摔下来。

“上帝啊。”约西亚斯敌意地看着她,他竟然感到无法辩驳。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女人竟无视他的尊严口无遮拦地将骑士团四处救济贫苦,打击异教徒而不奢求回报的善举歪曲的如此丑陋,即使只是扮演着有偿服务的雇佣兵一样的角色,身为条顿骑士身上裹着的白底黑十字绸布也是不容玷污的。可现在麻烦的是——约西亚斯心里明白这个事实——东普鲁士的实际意义,其实就是条顿骑士团在波兰人早些时候引狼入室据为己有的产物。但是高贵的骑士们不允许被称作入侵者,他们的内心都明白但也无不在抵触现实的压力。

西尔维娅翻身上马,娇小的身躯像一片飘落的秋叶一样摇晃。

“向波兰人求和吧,海林恩,教廷不会再顾及骑士团的,你现在身处绝境。”她轻踢马腹,想要转身离去。

约西亚斯在沉默中上前捏住她的一只手,毫无准备的西尔维娅轻呼一声,栽了下来。像往常一般自然,原本突兀的动作约西亚斯做起来是那么轻车熟路。

骑士将少女拥入怀中,刚好可以把他的爱人的头部拊在自己的胸口上。所幸他今天没有着一身冰冷的铠甲,否则可能会让她着凉。她的身体太虚弱了,约西亚斯想象不到有什么能伤害不到她的东西。透过单薄的黑纱,他能感受到爱人身上那丝如风中残烛般的温度,不由得用干枯的嘴唇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西尔维娅抬起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看着他。约西亚斯将头俯下,在他们的头顶,白底黑十字的军旗在寒风中挥扬,善男信女亦在同样的寒风中拥吻。

“我会怀着勇气回来找你。”

……

次日凌晨,约西亚斯亲自将军旗郑重交付给了他最信赖的战士之一。

“联军现在兵力如何?”他问自己的亲信,天主教士拉盖尔。

“我们现在知道的情况,三万人以上,至少有四千匹战马,也有管炮和弓弩手。”

约西亚斯揉了揉太阳穴,久久未作表态。

“神父,如果我们以现在的兵力,有胜算吗?”随军参议员凯茵沉重地发问道。

“我们的骑兵比他们多,尤其是重骑兵。但这代表不了什么,我们相对军力依然较联军少一万人左右,他们有充足的预备兵力,而我们手头的都是我们能调动的最后的亲信了。”

拉盖尔不再说下去,用一只手在地图上捻弄着。

伴随着沉默,约西亚斯将沉重的骑枪轻轻放在马背上。这是那把古铜色的用作公教教廷信物的枪,枪尖上有着简单而粗糙的蚀刻花纹,比起他要用的一次性骑枪短了一大截。

“议长。”

凯茵看着地图,没有回应。

“议长?”

“喔,我的主!”凯茵猛地抬头,像是正身处沉睡而突然被约西亚斯惊醒。

“帝国还会有援军吗?不是信徒的也算上。”

“不会了,”他狠狠地摇头,像是极力表达着自己明确的否定,“真的不会了。”

“其他的骑士团呢?或者罗马公教国家。”

“不要太指望他们,真的,我劝您不要太指望他们。”

约西亚斯快速点下头,看向拉盖尔:“整备的时间还给我们留下多久?”

“最多到今天夜里,波兰和立陶宛的军队就会在这条通向马林堡的走廊上集结完毕。”

“足够了。”

“我们怎么办?”

“置之死地而后生。”

议长和神父相顾无言,而约西亚斯将金属链甲包裹着的一只手拂过几案。清晨的日光照进房间,而那支燃着的蜡烛陡然熄灭。

……

格伦瓦德延绵的山陵的左右都是青黄色的平原,那是在秋风中抖动,叹息着的草甸。

神圣罗马帝国的年轻骑士团长徒步踏在平原上,牵着他健硕的战马,几千个在寒风中如游狼般正襟危坐在马背上的铜人并排跟在他的身后。秋风偶尔卷过几只残叶,上面染着芳香的泥土气息。

“天主耶稣基利斯督。我重罪人,得罪于天主。”

战马不安地扬起了它的两只前蹄。马铠铿锵作响,那把长枪被甩落在地。

“而今为天主,又为爱天主万有之上。”

约西亚斯极目远眺,他想象着似乎不远的波罗的海海岸,想象着盛夏的海鸟和盐渍,太阳下的一片片瓦砾。他想到了西尔维娅。然后,在那个方向,两座丘陵间的平地,他看到了立陶宛步兵的方阵。

“一心痛悔我之罪过。”

约西亚斯拍了拍凯茵的肩膀,议长点点头,转身打出一个旗号。一个骑士走过来,双手将约西亚斯的锦胄递给他,行了一个礼退下了。

”定心再不敢得罪于天主,望天主赦我之罪,阿门。”

拉盖尔结束了悔罪告解。

“阿门——”转瞬间,圣号吟唱传递到了整个坦能堡的平原的每个角落。

“天主的信徒们,”约西亚斯的声音不高,嗓音中掺着琐碎的嘶哑,“你们无一例外是日耳曼民族的高贵修士,如今随同罗马教廷的指引,远离家乡开赴陌生的战场。我知道你们中的一部分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为谁而战斗,但请你们务必相信,只要脚踏在天主的土地上,你们的方阵就无人能踏破,异教徒去往圣地的妄想就永远是泡影。你们的身躯流淌着金子般的血液,你们的灵魂百折不挠,高贵不屈,你们的刀枪坚固无比——我希望你们看见,看见你们在做着的事是何等的神圣。我希望你们看见,你们一心侍奉的主在如何保佑我们,向我们赐福——在这淡金色的平原上,洒满了创世之初的荣光;洒在这在这拂晓的异国他乡的土地。只要与神国为敌的人,皆是我们要埋葬的人。”

骑兵方阵金属盔甲碰撞的嘈杂转瞬间被有节律的马蹄声取代。须臾间,原本的方阵变成了一个横亘坦能堡平原的金属楔形阵,披着圣洁绸布的骑士团露出了它狰狞的面容,一座雪亮的枪林拔地而起。

约西亚斯呼出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也像是没了气力。他走上前,拿过拉盖尔那张有模有样写着悔罪经文的莎草纸,将它揉成一个团,随手抛在草地上。

“我们做的事不值得我们去祈祷。神父,你要明白这点。”

“您不会明白这背后的意义的,您为了杀人而活,真正的信徒们为了救人而活。”

“随您怎么说吧。”约西亚斯转过身,一只手抓着马缰,另一只手提起那只骑枪,将自己甩在身披漆黑马铠的战马的背上。“来自遥远帝国的群狼,可否明白我们先祖之名的真实意义?”

战阵中央响起了激烈的剑与盾的敲击声,如席卷平原的惊雷,铁人们抑扬的呼号声随着他们的步伐缓缓变得尖利。军阵像一头毫无惧色的猛兽,向着地平线间松散的立陶宛枪兵方阵开赴。冲击的时速随着铁人们肾上腺素的飙升猛然调动起了杀戮机器般的昂扬战意——好啊,就这样狂呼酣战。

约西亚斯蹬着战马,战马也像一个已经知道自己必然赴死的猛士,约西亚斯好像骑着堕天使的巨蟒,口中呼喊的圣号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没有条理的嘶吼声。立陶宛人的阵列中央排布着的都是松散涣散的新兵,像一堆紧紧粘附在一起的毫无战斗力的肉一样挡在他们的面前。

近了。约西亚斯能听到战马大口喘息的声音,他有一个幻觉,他感觉自己几乎能分辨出百米以外立陶宛军阵中士兵们各自的表情,况且这个距离正以可怕的速度缩短。立陶宛士兵在想象着这只钢铁巨兽一个猛子扎在由一个个自己的同胞组成的枪阵上的场面。这些士兵虽然胆小无能,但明白自己手中的枪同样可以刺穿以几十公里的时速冲撞上来的战马。

凯茵议长同样明白这一点。他在约西亚斯的背后紧紧跟随着,高高地挺起身子,向冲锋着的严整的楔形阵中的骑士们高呼了两声,随即举起自己的长枪猛掷了出去。刹那间,议长的身后,成百上千只冷森森的铁枪就着刺破空气的簌簌声腾空而起,随后又一股脑地扎向他们面前的步兵军阵。

似乎有那么一声似有似无的“轰隆”,整个军阵就像是被泼了热水的一大块黄油一样瞬间崩解了。哭号的,被吓破胆四处乱窜的,被铁器瞬间贯穿胸腔有气无力地残喘的,立陶宛步兵的方阵被撕开了一个偌大的口子,冷铁铸的长枪,刺穿身穿皮具铠甲的东欧人就像刻纸刀劈开纸张一样毫不费力。转瞬间,原本是被无暇的银树所覆盖的一片人墙,已经坍塌了一大块,显现出破败的猩红色。

巨兽很得意,它直直地撞进那片溃散的猩红色,就像鬣狗扑食被重创了腹部的羚羊一样顺理成章。

人墙的中央顷刻崩塌,这些无能的年轻人需要至少半个时辰才能组成一个这样像样的方阵,哪怕是这样的方阵,却在不到一刻钟之内被冲撞得体无完肤。被砍去阵脚的立陶宛人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条顿骑士们恐怖的一面被释放出来,就像冲入羊群的饿狼般,纵马信步砍杀着溃逃的伪天主教徒们。

约西亚斯有些看呆了。确切地说,他还没有什么真正的作战经验。他还不由得无谓地闲庭信步,一个狼狈的东欧士兵攘了过来,他面色死灰,身体瘦长,是一副教廷人看东部人的脸谱式的外貌。这个可怜的家伙带着恶狗一样的呜呜声——丝毫没有预兆地将一柄钩斧掷向约西亚斯的战马。约西亚斯毫无防备,只感到战马剧烈抽搐了一下,自己则本能般飞身扑倒在地。他忍着剧痛旋即起身,抓起那把骑枪挑倒了那个气势汹汹举着腰刀冲上来的东欧人。在他挣扎着起身的空当,约西亚斯毫不犹豫地将枪刺进了他的喉咙。

……

约西亚斯觉得自己是一块黑漆漆的铁片,他掉进了雪白的潮水中。但他始终没把那只漂亮的黑金色骑枪投出去。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两支军队相搅厮杀,尚且年轻的骑士团长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喂,喊口号的力气这么快就用光了啊……

凯茵两眼发直,喘着粗气,他的铠甲上多了两支嵌进来的弓矢。

“凯茵。”

“嗯?”

约西亚斯捏着新长出的胡茬,半仰起脸,“还好吗?”

“您问我什么?”

“什么都好,比如你的身体状况,你的家庭,你的妻儿……一类的。”

“喔。”凯茵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酸涩,“我,还好。没问题的,骑士长。”

“没收到什么来信吗?”

凯茵陷入了沉默。

“你的家,在东欧吗?”

“我的家在罗马。”

“嗯。”

“我小时候在法国长大,那时候黑死病疫情已经收敛了三十多年了,但小规模的复发隔几年就会有一次。”

凯茵看着骑士长,确信他仍旧认认真真地听自己讲话后继续讲下去。

“我的叔叔罗斯曼,母亲玛利亚都死在1390年的那次复发中。

“在那之后我才去到罗马。以普通修士的身份加入下议院和骑士团也是在那个时候。

“我的家庭很单调。母亲走了以后,老父亲被她黑紫色肿胀的尸体刺激得失去了正常的心智,也就是疯了。

“这之后,我的妹妹禁不住贫苦的生活,和锡耶纳地区检察官的小儿子私奔了。他们将她寻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台伯河里面泡得尸体都浮肿了。

“我的两个哥哥一个去了英格兰经商——带走了家里一半钱财,现在还没有音信;另一个在家里游手好闲,既没有收入也没有结识什么银行家,没人知道他是靠什么活下来的。

“而我就这么活到现在。我的家庭只有一个空壳,家人死走逃亡各由天命,早已经没有什么亲情可言。”

拉盖尔跑了过来。

“很抱歉,打扰了。议长,骑士长。”

“神父,你应该为你的无礼感到羞愧。”

“这是显而易见的,阁下。”

神父清了清嗓子,“波兰人在路上。”

“多少人?”约西亚斯条件反射般拄着骑枪站起身。

“至少有一万五千人,带着崭新的野战管炮。”

约西亚斯瞳孔紧缩,“我们……清点过了吗?”

“能保持战斗力的军士不到一万人。”凯茵答道。

一阵阴冷的风像刀子一般刮过几人的脸,扑灭了铁盘中瑟缩的一点烛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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