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夜幕，山洞前燃着篝火，失去了剑的剑士和不再是魔头的少女彼此肩并肩坐在篝火前。
“未澄心。”
原本一直望着跳动的火焰发呆的少女听到身旁的人喊了自己的名字，身子一颤。
“如果这个幻境真的是你设下的，那我简直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吴炯说着对着篝火做出了一个下跪叩拜的动作。
未澄心便知道他刚刚喊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她默不作声，仰起脖子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在心中暗自想象在吴炯的世界里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未澄心。”吴炯看向她。
仰望夜空的少女毫无反应。
“未澄心？”吴炯的语气略微变化了一点。
她依然仰望星空，不为所动。
“喂，我在叫你呢。”他用手指在她肩膀上戳了一下。
未澄心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然一缩身子，侧过脸来惊慌地看着他：“啊？”
吴炯愣在那里，随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还是不适应啊……我认识的那个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这样的反应来。”
她似乎思索了他的话语，问道：“那‘我’是怎么样的？”
“冷漠，无情，总是虚伪地假笑，虚伪地谦卑，其实对自己睥睨天下的武功骄傲得不得了，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玩弄人心……”
“行行行……”未澄心觉得自己如果不打断他的话，他能够一直说到天亮。
吴炯笑了笑：“其实现在你这个样子，倒是更像你的师妹。”
“我还有师妹吗？”她瞪大了眼。
“有的，是个很倔强很要强的小姑娘。”吴炯在脑海中回忆起阿瓜的音容笑貌来，忽然一阵心酸。
他抽了抽鼻子，等那阵心酸下去了，才继续说道：“她想要为师父报仇，所以拼命想要缩短和你的差距，最后也接受了魔道的力量。”
未澄心附和道：“我真是罪大恶极该当天诛啊。”
吴炯转过身来直直地望着她：“所以从刚刚开始我就一直在想，我面前的你如果是真实的，究竟为什么你后来会变成那样。相对于我认识的未澄心来说，作为过去的你，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她摇头，“不过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现在就有种很强烈的愿望，余生我要去她身边，做她的弟子，陪伴她左右。”
“可你杀了她啊。”吴炯的声音忽然就变冷漠了。
未澄心愣了一下，苦笑：“那我就不应该去她身边了，对不对，这样才能保证不发生你说的那些事。”
吴炯没有回答她，他已经觉得困倦了，沉沉地合上了眼。
未澄心便也安静了下来，只是她一时还无法入睡，独自望着星空发呆。没过多久，身边便传来了年轻人平稳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悄悄起身蹑手蹑脚地往不远处的悬崖走去。
站在剑鞘一般延伸出去的悬崖边缘，未澄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张开双臂，身体重心渐渐向外倾。
“喂！”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大喊。
紧闭双眼的少女仿佛在梦中被惊醒，她不用回头看也知道那是吴炯发出的声音。
“你要做什么！快住手！”呼喊声和急促的奔跑声混杂在夜风中。
未澄心只犹豫了片刻，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拽住了衣裙的后摆，吴炯将她从悬崖边扯了回来，一把摔在地上。
未澄心的手掌、胳膊好几处被粗糙的石块给磨破，她坐在地上，低着头，额前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帘。
“这算什么？”吴炯质问道，“想为自己的罪孽一死了之吗？这样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她哽咽道：“我有选择如何处置自己的权利的吧……”
“听你说这种话，我真想……”他压下自己的怒意，继续说道：“力量只是工具，怎么用在于拥有力量的人。二十年后你能有将天下搅乱的能力，一样也有使之安定的能力！”
未澄心自嘲地笑道：“你怎么能保证，重选一次的话我会抵住诱惑？”
吴炯冷冷地说道：“我不能保证。但是如果在这个世界重选一次，你依然选错了，那这个世界也会有人来阻止你的。”
“我不想再伤害其他人了。”她抬起头仰视吴炯，泪流满面，“你会来到这里一定不是没有理由的，或许天意让我们提前相逢……不如就像你最开始见到我时那样，杀了我……”
吴炯被她气得睡意全无了，他无处发泄，只能不断地踢着地面上的石块泄愤，一边踢一边抱怨道：“你后来到底经历了什么啊？你后来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未澄心只能内疚地看着他暴躁的样子，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吴炯大概是觉得这样还不足以泄愤，他看到了那个剑鞘一般延伸出去的悬崖边有一块大石，想要拔剑砍石却发觉剑已经断了。他将内力聚集于脚下，对着大石飞踹过去。
“啊！”未澄心发出了惊叫声。
吴炯发觉自己一脚将那块大石踹出悬崖的第一时间没有任何的欣喜，而是觉得自己完了。他怎么都无法相信以自己薄弱的内力能够一脚撼动那块半人高的大石头，所以根本没想着收力。哪知道那块看着厚重的大石如此不经踹，此时他人和所踹的大石都已经飞出了悬崖。
不久前才在雾中坠崖过一次的吴炯又重温起那种高速坠落的刺激感，不过这一次底下可没有那无边无际的大湖。
在这里摔死了大概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吧？吴炯抱着侥幸想道。
他面朝天背朝地不断下落，上方的悬崖离他越来越远。
忽然一道白影从悬崖上猛扑下来，吴炯诧异又惊怒地看到未澄心面朝着自己笔直向下飞坠而来，她的长发在急坠的强风中向后飞舞。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他哭笑不得，觉得自己要是和未澄心一起摔死那就真是滑稽至极了。
未澄心很快追上了他，她向他探出双手，抓住了他。
“是不是摔到地上之后我就会醒来了？”他也不知是在问她，还是在自言自语。
未澄心摇了摇头，背后忽然出现了无数个指甲盖大小的金色光点，那些光点飞快地聚合在一起，散去光芒后显出了一对雪白的羽翼。
“你……你也是仙族？”吴炯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下落变慢了。
“我没法带你上去，不过应该不至于摔死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抓着吴炯让她显得很吃力。
吴炯冷着脸：“所以刚刚你是寻我开心？就算让你摔下去也没关系吧？”
“不是的，我还是第一次尝试展翼。”她脸红着说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做到的，刚刚只是怕你摔死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的，看来运气还站在我们这边。”
两人落在悬崖下的深谷中，吴炯擦亮了随身携带的火折，但光芒只能照亮附近极其有限的地方。
“这是哪儿啊？”他转了一圈四处照探，心里发慌。
“跟我来好了。”未澄心站在不远处，朝他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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