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覆浪往事

极磁谷第十日的清晨,苏流光如往常一样早早地把吴炯给叫了起来,两人先后离开悬空洞,来到底下的水潭边。

苏流光这一次没有像前几日一样马上开始授业,而是站在水潭边说:“今天是最后一天,不教你武功了,随便聊聊天吧。”

吴炯对他的话感到有些错愕,不过却没敢问为什么。

“你以前都是一个人琢磨剑术的?从来没有人指点过你?”苏流光望着水潭上的瀑布问道。

“我以前一直是一个人,在大陆上走走停停,和同样流浪的独行剑士们切磋比试……”他回答道。

苏流光发出了一阵笑声,他说:“原来是这样啊……你就想凭着这样的修行来让自己达道能够被剑仙认可的地步?”

吴炯抓了抓头发:“很可笑是吗……”

“嗯,但也很让人佩服。”苏流光真诚地说道,他转过目光来看向吴炯,“其实你不用太在意灵枢剑仙说的话,剑仙前辈她毕竟是天下万中无一。这十日下来,其实我觉得你资质尚可,甚至比我见过的很多人都要有天赋。”

吴炯对苏流光的鼓励报以感激的一笑,继而说道:“不过和阿瓜比起来还是判若云泥吧……”

“那个丫头确实是前所未有的剑道奇才,剑仙确有挑选弟子的眼光。”说起阿瓜的天赋,苏流光的语气里都有种自叹不如的意思。

不过他随后就话锋一转:“天赋也许很重要,但我相信这绝不是决定一个人武学境界高低的唯一因素。你不要妄自菲薄,不管是为了加强自己还是保护别人,在她恢复内力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就继续努力吧!”

苏流光还有半句没说出来的话是,兴许等到阿瓜恢复内力的那一天,吴炯已经有了足够和她并肩作战的能力。

“前辈的教诲,我会牢记在心的。”吴炯说道,“对了前辈,你教我的那一招……席卷落叶的剑术可有名字?”

苏流光沉吟了一下,答道:“那是我将天芒剑宗固有的武学随心运用而成的,倒是还没有名字。”

“前辈的剑术已经到了融会贯通随心而发的地步了吗……不知道何时我的剑术才能像前辈一样如繁星般璀璨。”吴炯的眼中出现了憧憬的光芒。

苏流光哈哈大笑,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只要你不放弃修行,我想那一天也不会太远的。”

“可是我马上就要和前辈分离了……”吴炯不舍地说道,“以后只怕遇不到像前辈这样愿意指点我的高人了。”

苏流光耸了耸肩,安慰道:“这几日我已经纠正了你过去错误的认识,也教给你了修行的方法,以后就算我不在你也可以按照这些方法锻炼自己。况且……”

他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了瀑布后头的洞窟,继续说道:“等那丫头恢复了武功,她能教你的东西一定比我多。”

阿瓜师承梨琼剑仙,她的剑术造诣自然不会比拜在天芒剑宗门下的苏流光差的,只是不知她要何时何日才能治好体内的妖花之伤。

林中风起,吴炯忽然感觉天色阴沉了下来,他抬头望天,只见一大片黑沉沉的乌云正从远方飘过来。

“要下雨了。”他喃喃自语。

苏流光双手叉腰,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果然今天不用练功是天意呢,反正也是闲着,不如说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是要带着那个丫头去大陆极西的锁阴山脉找星河术鬼吧?”

“对……不过在离开这里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做。”

苏流光察觉到他说这话时脸上明显凝重了起来,感觉到其中的不同寻常,便问了他一句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吴炯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对苏流光这位十日恩师推心置腹,便把之前与阿瓜在白沙湾渔村的遭遇说了出来。

“我答应了史大侠,要替他们风波队和村民们找到外援的,不办完这件事,我和阿瓜都没法安心地离开。”

苏流光听了他的话,心里觉得这两个年轻人未免也太实诚了点。史御风拜托他们帮忙寻找后援,其实无非也是稍微寄托了一点念想在他们二人身上聊以自慰而已,又不是真的非要他们帮忙不可。

毕竟覆浪团的海盗势力盘根错节,连稷明国的官军都难以对付他们,短期内要想找到外援怕是不太可能了,除非……苏流光想到这里,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天命盟和混元宗两派虽然倒是有能力对付覆浪团的海盗,但这俩彼此争斗都来不及,哪里会有心思和空闲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前辈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吴炯看到苏流光脸上的表情几度变化,知道他在思考这件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道。

“你知道覆浪团的海盗势力有多大吗?”苏流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他一句。

吴炯莫名其妙地摇摇头。

苏流光叹了口气,对他说道:“你们连覆浪团背后是什么人在支持都不清楚,就敢这么贸然和它作对,我也真是佩服你们两个。”

乌云缓缓向林子遮蔽过来,但离到他们头顶还有一段距离,苏流光和吴炯都没有挪动步子,就站在原地谈起了覆浪团的事。

从苏流光讲述的内容里,吴炯惊讶地得知了覆浪团的海盗其实成份并不纯粹,这支海盗团伙的背后竟然有着大陆西边的冷泉国的支持。

苏流光说自己了解到这伙海盗其实原本是冷泉国的一支水师部队,十多年前冷泉国内发生了宫廷政变,这支水师部队的将领一怒之下举全军叛离了冷泉国,就在大陆周边的海域游荡打劫过往的商旅。

覆浪团的处境一开始很不好,不但遭到冷泉本国的水军追击讨伐,还在打劫的过程中和多方势力结仇,面临着被多方势力组成的联军围剿的窘境。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覆浪团的首领、那位从冷泉叛离的将军是个海战的天才,他运用自己卓越的战术指挥才能击破了来围剿自己的联合舰队,甚至还在海上找到了合适的岛屿作为自己的栖身之所。

几年下来,这支化为海盗的叛军不但没有被消灭,反而实力壮大了三倍多,并且数次打败来自大陆诸国的围剿。这股海盗站稳脚跟不久后,上天也跟世人们开了个玩笑,冷泉国再一次发生了宫廷政变,先前被放逐的国君在部下的拥护下重返王都再次登上王位,而他复辟后的第一道诏书就是宣布废除对覆浪团全员的叛国罪指控。

然而时隔多年,这股海盗已经习惯了在外自由潇洒的日子,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回到冷泉国去。对于这样的情况,冷泉国君大度地表示同意,随后这支前冷泉国水军彻底成为了浪迹海上的盗匪。

“我认为这伙海盗明面上已经脱离了冷泉国,但暗地里还是与之有联系的,这么大一帮人光靠打劫那么点汤汤水水可养不活。”苏流光皱着眉头说道,“冷泉国将他们放在外头,指不定那一日就能成为奇兵。”

吴炯吃了一惊:“冷泉有挑起战争的企图吗?”

“百年下来大陆上各个诸侯国打来打去,哪个不想吃掉别人?”苏流光冷笑,“自从魔族入侵之战之后,云国天子的权威就一落千丈,说的不好听一点天子在云都只是个摆设而已。这天下……早就不再是天子能掌握的了。”

吴炯愣愣地看着他,十天相处下来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苏流光如此尖锐地针砭天下时局。

“哈哈,扯的有点远了,这些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事情。”苏流光对他摆了摆手,“走吧,回去洞里,雨要下过来了。”

“前辈……我倒是觉得,天下的事情和我们习武之人也不是完全无关的……”他在苏流光背后说道。

苏流光脚步停住了,却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说:“所以你一定要去阻止覆浪团吗?”

“嗯,至少我要再和游沧海打一次。”他坚定地说。

“真是拿你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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