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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沙僧消失了。
短促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斗战胜佛有些回不过神。
没有风声，可是莲塘莲花抖动，山上的曼陀罗花簌簌作响。
沙僧存在的痕迹在一刹那间，仿佛被天道无情大手一把抹除干净，再也无处追寻。
翻手无痕。
覆手湮灭。
从未有任何一刻，斗战胜佛会觉得生命如此短促而脆弱。
大劫，降临了！
这将是诸天神佛的大劫！
漫山曼陀罗只是意识到了一些不妙。
莲塘莲花才开始察觉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一切已经化为沉寂。
那总是不辞辛劳松土施肥、无微不至呵护它们的金身罗汉已经不在。
那总是在花开时节来看它们的旃檀功德佛也再见不着。
灵山再不是那个灵山。
满山曼陀罗花无助地摇摆着。
田田莲叶抖落了一身璀璨色泽，莲花花瓣零落莲塘。
斗战胜佛站了片刻。
转身离开。
——
灵山的佛光仍在普照。
只是佛光动摇了。
只是梵音乱了。
可即使佛光仍旧，即使梵音依然，但少了一些人事物。
灵山依然不再是那个灵山。
斗战胜佛想回花果山的想法更强烈了。
但离开之前，还有二师弟需要看看。
净坛使者掌司香火贡品。
很适合他。
斗战胜佛来找二师弟猪八戒的时候，猪八戒正在大快朵颐着。
贡品如山如海。
浮沉在云端。
云层层层叠叠，漫无际涯。
“大师兄来了……来看看这些贡品，想吃什么自己挑。”猪八戒看见斗战胜佛，笑呵呵的说着，随手又丢了两个果子到嘴中。
斗战胜佛没动。
猪八戒也没催，他只是自顾自吃着、喝着。
食物在手，一切喧嚣繁华都只是云烟。
“师父离开灵山，堕入轮中回去了。”斗战胜佛终于开了口。
“哦？”猪八戒眼睛和手没从贡品中挪开，微微发出一声轻咦，又啧啧有声起来，“唔，好吃……”
在吞咽了许多食物之后，猪八戒才说道：“师父去就去吧。大师兄，别站着啊，来来来，吃些。很好吃的。”
斗战胜佛还是没动。
“佛祖涅槃，大劫降临。沙师弟已在大劫之中湮灭。”
猪八戒顿了顿，咽下了口里的食物，神情庄严的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斗战胜佛看得出猪八戒的真诚。
他们早已没有大悲大喜。
生死契阔，只能将之看做造化。
猪八戒又开始饕餮。
斗战胜佛只是看猪八戒胡吃海喝。
“大师兄真不吃些吗？”
斗战胜佛摇头。
看了好一阵，斗战胜佛说道：“二师弟，我要回花果山去了。”
猪八戒含糊不清的说道：“大师兄这一走，灵山上便只剩下我老猪了。”
“是啊。”
猪八戒不再说话，继续吃了起来。
斗战胜佛走了。
——
很久很久。
猪八戒边吃边边喝，忽然便笑了起来，他情绪没有波澜，但笑声却肆意张扬而狂乱。
他的耳朵扑扇。
他的双眼迷乱。
师父的离去并不重要，师弟的湮灭也不重要。
生死如是。
他没有悲喜。
大师兄走了，并不打算叫上他。
少了师父，少了师弟。
大师兄也将离去。
灵山再不是那个灵山。
他肥胖的身躯微微摇摆。
仿佛迷醉的舞动。
广阔的空间出现了轻歌曼舞。
有美丽倩影闪动。
有莺声燕语轻启。
猪八戒吃着、喝着、笑着、狂舞着，声色犬马如是。
有火焰升腾。
浮在层层叠叠云端的贡品燃烧起来。
不久，贡品皆浸入火海。
“我只剩下它们，休要夺走我老猪的吃食……”
猪八戒扑入火海，像扑火的飞蛾。
火焰燃烧得静谧无声。
猪八戒消失得静谧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