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
那是焦急的脸。
“垃圾！”
那是颐指气使的脸。
“一起陪葬！”
那是疯狂的脸。
“请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暴力不能解决问题，这位同志您能不能把刀放下。”
“不要动！不要乱动！”
好吵。
好乱。
耳边嗡嗡嗡作响，眼前的景色交错。
好多人。
好多张脸。
为什么他们脸上都是汗水？为什么他们的眼里透着惊恐？他们拼命的张着嘴，是想要说些什么？
为什么他们都在看着自己？
我是谁？
我在干什么？
我……
一道光，一道目空一切的光，一道占据了所有视线的光。
“噗粗！”
什么东西，砍到了什么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
“杀人了！”
“快跑啊！跑啊啊啊啊啊！”
“疯子！疯了！他疯了！”
“救人！救人！”
人群开始骚乱起来，尖叫声，什么东西东倒西歪的吵杂声，很远处传来的占据了整个鼓膜的耳鸣声……
为什么他们都在跑？
为什么他们都在叫？
为什么我看到的一切都是红色的？
为什么……你要这样狰狞的看着我？
什么东西被再次举了起来。
挥下！
……
“啊！”
吴易猛然间从床上弹了起来，瞪大了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汗水像是瀑布一般从额头从鬓角蜿蜒而下，啪嗒啪嗒，洁白而柔软的床铺上多了几分湿迹。
“主人？”
洛月小姐打开门匆匆的走了进来，声音里难得的透出几分焦急，蓝宝石般的双眼里泛起涟漪，在确认了吴易的安全之后，才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
“呼——呼——”
吴易眯着眼睛喘息着，胸口的起伏从剧烈渐渐变得平息，缓了半响之后才终于轻轻的叹出一口气。
拳头上的力气渐渐的流走，吴易转过头，松软的被子已经被自己捏成了一团，不远处是一滩不小的水渍，没来得及干的汗水在眼前滴落，啪嗒，让水渍又扩大了一分。
“主人？”
跟洛月小姐的声音一起出现的，是被递到床前的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毛巾，吴易接过，双手捧起，整个儿捂住了脸。
“呼——”
抬手，一方水面一般的镜子就这样浮现在吴易的床前，他看着镜子里的男人，双眼里尽是血丝，脸上是苍白的颜色，嘴唇被咬出了印子。
再一抬手，镜子开始泛起了波纹，一副画面开始在里面浮现：
病房门口穿着病号服的病人们拥挤的堆在一起，病房里，一侧是鲜血横流的抢救现场，另一侧是插着腰拧着身子的吵架现场，孟欣洁穿着洁白的护士服站在中间，不知所措。
“好啊！医生你们跟他们一伙的是吧？合起来欺负我们是吧？我跟你讲！今天我们家要是真出了事！你们也别想继续干了！大家一起陪葬！”
……
吴易看着这样的画面，沉默着，沉默着看穿着宽松的睡衣的大妈闹腾，沉默着看三个医护人员处理，沉默着看病号们渐渐的让出了一条通道，移动病床进来，带走了血肉模糊的小女孩。
一直到画面转变成了手术室，吴易依旧沉默着。
良久，终于又吐出一口浊气。
“主人您？”
洛月小姐歪着头，将杯子递了过去，里面盛着的透明液体是心愿诊所特有的井水，吴易喝了半杯，只觉得周身骤然轻松了不少。
“没事，嗯……应该没事……”
连通着孟欣洁的画面被吴易挥手切断，吴易回忆着刚才看见的画面，抿着嘴思考着。
“主人，您是做噩梦了么？”
洛月小姐在经历了最初的一小阵恐慌之后，现在已经恢复了冷静，开始帮着吴易探究起这场“事故”的原因。
“噩梦吗？”
吴易摇了摇头，“像是我现在这样的身份，还有可能会做噩梦么？”
洛月小姐微笑，摇头。
“我刚才，闭着眼睛也在观察我们的客人，看她经历的事情。”
吴易眯着眼睛，身子半仰在了床上。
“然后，我看着看着，似乎就睡着了。再然后，就看见了那些场景……”
吴易的眉头紧紧的皱着，“这是不正常的情况，成为心愿诊所的老板了之后，理论上我是不会困的，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做梦，唯一的可能性只有……”
“记忆碎片。”
洛月小姐微笑着。
“那是我的记忆碎片。”
吴易叹了口气，睁眼。
“应该是这次的客人所经历的东西，唤醒了我的一些记忆，所以看见了你之前说的记忆碎片，我看见的那些尖叫的人群，看见的那些血红色的场景，那些尖叫……”
“全都是真正的发生过，存在过的。”
吴易再次安静了下来。
其实在猛然间从噩梦中惊醒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想到了事情的原委，只是他没有办法相信。
之前刘茜说，自己的影子是一把手术刀。
心愿诊所是开在医院里的。
自己对于医生和医院有一种特殊的熟悉感。
自己看见客人的一瞬间，就能知道他们的病症以及相对应的治疗方法，尽管这些东西都是通过头顶上的文字的形式呈现在他的眼前的。
自己梦到了医院。
梦到了……一脸狰狞的患者。
再次闭眼，吴易能够清晰的回忆起那张狰狞的脸，可是当他想要把那张脸还原成正常的样子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办不到。
记忆碎片，果然只是碎片而已。
吴易让洛月小姐去休息了，自己仰面躺倒在床上，思索着，心里却怎么也不平静。
按理说，找到了自己的一部分记忆，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对于记忆被封印灵魂被扣押的自己来说，这是在获得自由的道路上前进的一大步。
可是为什么会感觉这么沉重呢？
洛月小姐在自己刚刚成为心愿诊所的老板的时候就说过了，自己是被上一任老板“坑”来的，而自己也在最开始的那一段梦境中听到了对方引诱自己进行交易的话语。
所以说，自己应该是自愿的。
自愿放弃所有，也要得到什么么？
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记忆的封印，真的是心愿诊所自主做出的选择吗？
有没有可能，是自己要求封印的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一段记忆，该是多么痛苦的回忆呢？
吴易偏过头，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时间。
凌晨，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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