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尺素


光华大道的风掺入了凉意,蝉鸣声陆续从道路两侧消失,篮球场旁边的双杠上,还挂着几件汗水浸湿的短袖。

赶到研究生上课的教室后,吴尺素来的不算早,后排和中间的位子都被占了,她只好找了个左侧靠前的位子凑合,又顺手点开微信查看班委群的新消息。玩手机这种动作在前排得小心翼翼,很多讲究学术的教授虽不会明说什么,可他瞪你一眼就有得好受了。

这个新组成的班级正需要一次团体活动,用来增强凝聚力。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她和几位助辅共同选出的各路班委这几天都在纷纷选择地点、编写调查问卷、联系旅行社,群里三不五时就会有人发个链接过来。

根据问卷得出的民意,时间上“两天一夜”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但却很难找出一个大家都有空的“两天一夜”。新生难免会加入过多的学生社团,假设每个组织举办一次活动,那么课外的时间真挤不出多少了。索性让组织委员挑了个天朗气清的双休日,能去的去,不能去的也怪不得别人。

吴尺素竭力避免自己变成她本科辅导员那样被人讨厌的存在。何况她有四年在学生组织工作的经验,人脉和权力随便摆出去两个都能吓唬人,用她自己的话概括:“每个辅导员都有一段特别牛逼的过去。”

眼下孩子们都乖乖地叫她“吴导”,个别套近乎的还会叫“素姐”。那种被人溜须拍马的上位者优越感滋养出了很多特权阶级对权力的滥用,萌生出自己能“只手遮天”的错觉。权力导致的心灵腐蚀不仅来自于权力本身所能带来的巨大便利,更有无权人对权力的阿谀态度起到的暗示作用。然而每个刚刚着手权力的人——除非本身目的不纯——都对陷入怪圈暗自唾弃,并笃信自己一定会是此中的例外。

大约此时的吴尺素还未意识到,作为一名辅导员所拥有的权力与一名学生组织的高层所能享有的权力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天壤之别。正如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同一阶级中竞争得来的管理地位转化为单方面的管束。过去她的权力来源于她所愿意并能够承担的责任,权力的伴随着责任而来,因此她对工作的积极认真之所以能维持很久,我们不妨猜测为她对由此所能获得的权力和成就感十分享受。可当她获得权力已成定局时,那么权力所附加的责任自然而然会被她厌弃,并且她还会认为自己的厌弃是非常正当的: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种义务之外的事情凭什么来麻烦我。

直到她终于从当初连发传单都勤勤恳恳的小鲜肉,变成对别人颐指气使的上位者。转变自始至终都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进行,她谈不上有什么过错,因为和她情况相似的一类人都是这样完成的。

当然,未来毕竟也不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或许吴尺素真能成为例外也未可知呢?至少现在的她也还是对新工作抱有满腔热情的研一新生,一名紧锣密鼓筹备第一次班级秋游的新晋辅导员。

如果一所大学希望对学生的非课业活动进行扶持的话,可以从学生组织的数量还有费用报销的项目等方面看出。中国教育新闻网早在2009年报道过一篇《透视大学校园里的“百团大战”》,可以明显地看出校方对于学生社团的建设处于鼓励的状态。这也许是给叫嚣了十多年的素质教育一个回应。

但这种扶持无可避免增加了财政负担。

无论何时,最麻烦的事情永远都是要钱。从某方面可以猜想,它造成了几乎所有学生组织的成员都势必要经历的一番特殊洗礼——凑发票。

登记在册的社团根据各自情况每隔一段时间提交材料给团委学生会,汇报成果后,再评定等级出来,按照优劣程度发放一定的补贴。举办社团活动和内部建设(简称“内建”,通常用于培养感情,内容基本上以吃喝玩乐为主)也属于能够报销的范畴。而麻烦之处则在于发票类型和材料格式,每次报销都要经历一次精神“洗礼”。不过,既然对发票的需求长期又消耗量大,学校周边自然而然会衍生出相应的生意。如果是被当做为接班人培养的学生,那么这种心照不宣的业务早晚会接触到,大概可以看成学生组织的潜规则。

但即便每次活动的报销都是如此麻烦,大家对于筹办活动的热情依旧如飞蛾扑火一般难以消减。

秋游日期敲定为十月份的最后一个周末。

吴尺素身为辅导员自然跟着同去了。常有人把她的表明年龄看的比实际年龄小,混在群大一新生当中也未显的多么突兀。班上的同学原话是,吴导你真的研一了吗,看上去和大一小鲜肉一样啊。即便这当中或多或少总归掺加了些文科的夸张,但对比她四年前报道当天与中文系隶属的礼敬书院那块牌子的合影,模样与今日倒也相差无几。

其实秋游并非开学以来第一次班级活动。

认真来讲,第一次应当要数十月初跟数学系的联谊了。

毕竟中文系的男女比例摆在那儿,又同为基础学科,于是“第一次”的班级活动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贡献给联谊了。上海的风气相较于全国其他省市而言,毋庸置疑属开放前卫型,传统的父母圈里“初中不准早恋,高中不准早恋,大学不准早恋,毕业就要结婚”的风气即使没全部消退,好歹得打个折。起码大学恋爱绝对是光明正大的一件事情。

比如吴尺素,虽说活了多少年就单了多少年,可平日爱好除了看霸道总裁类的言情小说之外,非说媒莫属。每当瞧见自己撮合成的情侣,成就感总能弥补些许自己的遗憾。如今手下有近百个单身的新生,她恨不得开个相亲事务所,把一百号人挨个排号嫁出去。数院、自科、技科,这轮番挨下来,她们班的联谊已经排到大二去了。

下课回宿舍楼的时候,吴尺素在楼梯口恰好碰见住一楼的魏之云。两人停下打了个招呼。

“吴导好。”

“之云啊,这次秋游你去不去?”

“那个周末有事——我男朋友来看我。”

魏之云籍贯北京。刚开学迁户口的时候还闹过笑话呢。

外地的学生一般会将户口迁进上海,魏之云的北京朋友圈子都没提过这事,她不明就里地直接在群里问怎么迁,结果被吴尺素幽幽来了一句:“之云,你迁出来就迁不回去了!”

内陆省份的考生通常都将有名的985高校作为自己的目标,真的考上以后便要面临千里迢迢背井离乡的求学路程。用比较煽情的文艺范儿们的说法就是:从今往后,故乡于我,只有冬夏,再无春秋。

本身在一线城市的学生们反而会倾向于留在本地就读。一来,所居住的城市繁华程度其他地方难以媲美,学校即便算不上全国第一但好赖不差。二来,父母舍不得放出去。都在一个城市的,双休日还能回趟家,跟高中住宿也相差无几。北京和上海这两个直辖市是当之无愧的“就近入学党”根据地。魔都和帝都虽风格大相径庭,却让人无法否认其魅力之大。拿着沪、京户口的人,谁愿意轻易出去?即便只能混个普通的一本也让很多人心甘情愿留下。

然而魔都与帝都之间的交叉却少。

单看这届中文系的北京新生除了魏之云外,只有一名男生叫尤裴先。先前因为某些原因,吴导很希望这俩人能凑一对,可惜尤裴先这边对男生更感兴趣,而魏之云那边也不巧名花有主了。吴尺素的如意算盘只好暂时搁浅。

开学才几个月,环境和圈子都还不熟悉。除非一见钟情,否则魏之云的勾搭速度再快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脱单。男朋友自然是高中时候交的,还别说,两人当初倒真是一见钟情的——“一见钟情”是魏之云本人的说法,不如说双方都默契地对彼此见色起意了,反而更贴近真实情况。如今分隔两地,平日里全靠微信、手机这些电子设备鸿雁传书。如今逮住一个得空的双休日,哪能忍得住再做牛郎织女,早准备好一张高铁票,只等日期一到,搭车过来一解相思。

像他们这样的异地恋新生,吴尺素也见多了。她和辅导员群里的诸位同僚虽不至于当面对他们进行打击,但私底下就差彼此押注,看看小情侣分的多快了。

说实在的,就算辅导员当面说也不会怎么样。魏之云自认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儿,喜欢了就处一处,倘若有朝一日厌倦了,再分手找个新的,没什么大不了。尤裴先的观念和魏之云的相去不远,也不知是凑巧,还是他们一代的北京年轻人的共有意识。

俗话说:三年一小沟,五年一大沟。吴尺素与他们相差四年,在小沟和大沟中间挤得不伦不类,亦或是见仁见智,还真难说。

今早上完两堂汪教授的中国文学传统后,左右无事,魏之云便打开搁置了几个月的纯阳道姑号。暑假里她有一阵子很沉迷剑三,熬了几个通宵终于打到满级,倒头睡了一天一夜后却消了热情。九月“百团大战”时加入的沸腾动漫社要出COSPLAY剧,她去面试了小师妹角色,前些天被告知录用了,着实令她兴奋了一阵。从这周应该要开始排练,社团的学长学姐提醒她把时间空出来。

出白工的苦差事一份,可她乐意。

这栋宿舍楼的姑娘们随便放出去一个都称得上满腹诗书,可哪个心里没做过快意江湖的美梦?现如今理工科当道,文史哲被同校的其他专业戏称为“三大闲院”,中文系又冠以“闲院之首”。的确,无须刷高等数学、线性代数和模拟电路给他们腾出了大把的空余时间,索性培养点业余爱好,顺带一偿夙愿。

魏之云的书架上摆满了两层,最上面的诗词歌赋集注和第二层科幻小说。上海阴雨天多,魏之云又住底楼,湿气更重,书架上一排排书已经被天气折腾地泛潮了,可发霉的倒只有一本《柳永词集》。

她随手点开右下角跳动的群窗口,对准长青霉处拍了张照传上去,问道:“为什么一排书里只《柳永词集》发霉了呢?”

理她的人寥寥无几,即便有,也都归结为书本纸质的问题。

她低头斟酌了会儿,自己得出了一个差强人意的答案: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

男生副班长汪正宗平日常组织班上同学一起玩狼人游戏,和魏之云比较熟悉,了解她爱胡思乱想些奇怪的事情。看到她一个人自问自答解了惑,随手发了个“膜拜”的表情上去。

然而没过一分钟,有人又刷了新的消息。

“你架子上还有《饮水词》呢。”

“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这个怎么说?”

以上第二条来自汪正宗的北京室友尤裴先。都是北京考过来的,尤裴先和魏之云自然私底下有所的交集。近百号的成年人,互相还没熟悉的也不会轻易开口接腔。汪正宗的消息发上去还未热乎就被打脸难免有些丢份,但男生之间也很少真的计较,汪正宗像无可奈何似的喊了声:“大仙……”便也没了下文。

“大仙”是尤裴先的绰号。至于从哪里传来的,谁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时间上,应该是在尤裴先担任班刊编辑部的主编之后。

每个院系多少总要有点自己的特色。中文系嘛,尽管目的在于培养学者而非作家,但好歹是整所学校最和文学搭边的专业了,每届都不可避免地出几个创作爱好者,若要比组编辑部出杂志谁更适合,简直无出其右。

微信的消息又刷出来一条。魏之云见还有两人认真思考过自己的思路,即便是反对的话也发来一个称赞的大拇指,道:“大仙当真不留情面呐!”

尤裴先没再搭理魏之云,反问对床的室友何汉:“今晚下副本吗?”

“还下什么副本啊。你忘啦?今晚‘129’。声部名单已经出来,男生全部得去。以后每周二、周日的晚上我们都要在西主楼1212排练。”汪正宗直接抢答。

“幺二·九歌会”是他们学校一大特色,还有个更加接地气的名字叫“妖而久”,顾名思义,又妖又久。

每年十二月九日,所有院系各拉出一支队伍唱红歌。得到的名次无外乎可以看作种荣誉,给自家脸上贴贴金,往后工作总结也好当成功绩来讲。这种比赛跟中小学里开运动会、班歌大赛类似,增强班级凝聚力倒是其次,争夺名次主要看对集体荣誉感的执着程度。而这种执着以往由班主任决定。有些年龄比较大的老师还会召集班委呼吁一番,年纪轻的更希望学生把精力放在课业上,车轮赛最好第一场就输掉。而到了大学,没有班主任的情况下则是辅导员最有影响。

而吴尺素显然对于“荣誉”,尤其是“集体荣誉”有着相当强烈的追求。

她最爱挂嘴边的经历莫过于大一时候带领她们班拿了广播体操的第一名。说起初班里同学怎么不当一回时,她又怎么努力组织,最后获得成功。哪怕她后来获得的成功相较于一个广播操比赛来说要上台面地多,也撼动不了这小小的团体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也许她将学习时的劲头移驾到了争夺荣誉上,但她自己多半还未意识到。像有些时候,我们也很难分辨清楚,究竟是一个人被集体主义绑架了,还是一个人绑架了集体主义。

他们407全寝室被选入歌会排练,并非是汪正宗和尤裴先他们多么擅于唱歌,只是因为中文系人单力薄,男生更是奇货可居。

像技科和自科那样的大系可以通过试音,甄选出底子相对好的人选。可整个年级只有十几个男生的中文系,即使拉高年级的学长前来助阵,男声部也依旧“捉襟见肘”。既然如此,大一男生更加义不容辞了。

如果有选择,男生中自然也会有人不愿意参加。可谁叫世上最爱有个东西叫“别无选择”,整得他们只能“无可奈何”。

“靠!”没等尤裴先说什么呢,对床室友先一步骂出了声,“那岂不是每个星期两个晚上要浪费掉啊!”

“班级活动怎么能叫浪费时间呢。你这话可别让吴导听见,分分钟剁了你。” 身为副班长之一,汪正宗自觉维护起了一方。

“剁毛线……”室友重新戴上耳机进入游戏世界。不过汪正宗知道他把话听进去了,到晚上应该能记得收敛些。

西主楼1212塞下那么几十号人略显拥挤。男生在其中只堪堪站了一排。

周二晚上缺席了好几个上课的学生,排练合唱前,文艺委员对照签到表挨个把人登记到电脑的点名册上,用于日后统计班级活动参与情况。毕竟名义上志愿参加的活动,人家不来也不好弄惩罚措施,索性反其道而行,奖励签了到的人,日后能算在班级活动方面的分数,为传说中的奖学金评定添砖加瓦。

俗话说的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两军对垒之际,情报匮乏的劣势一下子便体现地淋漓尽致。不知敌情的一方可不正是那砧板上的鱼肉,任对方搓揉捏扁吗?大学这片未知领域对于小鲜肉们来讲犹如一片辄待探险的沼泽地,神秘莫测且危机四伏。可即便如此也无法阻挡他们前往探险的决心。他们会听取各方传来的信息化为教条,在最大程度上保障自身的安全——至于那些或探听到或送上门的信息究竟有用与否,只有极少数人愿意以身试险。

显而易见,407的各位到目前为止尚未有此意愿。

女生的排练到八点半就散场了。男生则因为表现不尽如人意,集体留到了九点,加训半小时。

澡堂到十一点关门。

斜对面寝室有人过来跟汪正宗他们刷起了副本,尤裴先索性把位子让给他,自己拿上衣服和盆子去洗澡。四五百米的距离他也懒得走,衣服放盆儿里,盆儿放车篮里,就这么骑车去了。穿过“风洞”时,人和影子都被吹得飘逸起来,路边洗完澡回来的眼镜男还朝他瞧了好几下。

也许看上他了?

其实尤大仙的猜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本部宿舍只有五号楼一栋住着男生,所以会去本部澡堂的男生基本上都住五号楼。尤裴先路上看见的眼睛男叫邵晔,恰巧住在他下面一层,也是今年新生。

大概一年以后,不甚相熟的关曲和闲聊时问他,当初对大仙算不算一见钟情、再见倾心?邵晔隔着手机屏幕抿了抿嘴,回:只是经常看见他一手拿着脸盆,另一只手把住龙头,风驰电掣地骑过“风洞”。

微信的另一头,关曲和一时难以回答。

“每晚过‘风洞’去澡堂的人那么多,每天骑车上下课的人那么多,夜色朦胧下,你怎么偏偏只看得见他呢……”

“因为他长得帅。”

古往今来,多少好色之徒打着一见钟情的幌子,行着见色起意的事儿,而那些不愿承认的一见钟情,偏生又爱拿见色起意作掩护。

他本来想,也许今天并没有什么好期待的,可等一道人影凭借路灯,由远及近地扑倒他时,忽然便觉得就这样在水泥地上走着也挺好。

一切的稀松平常,皆因为闯入了某位不速之客,化成百无聊赖的人生当中最大的期待。

就好比内向的人生活在外向理想型的影响下,女性生活在一个以男性为主导的社会价值形态下,同性恋者生活在以异性恋为主流的世界里,其自身价值会遭到毫不相干的人的质疑。

邵晔是个男生,而且喜欢男生。他沉默低调地在高中发现并接受了这个略显灰色的事实。

他庆幸现代社会的大部分人都是冷漠的。

幸好当下都市社会的现状是:如果彼此之间并无价值相关、利益挂钩,那么互相加个微信好友,在楼道里见面能点头致意一下,已经算顶够意思了。若搁在往昔,前门后院知根知底的,哪里能够藏得住一丝半分隐私?没文化的老百姓不懂什么叫口诛笔伐,但他们有种更厉害的民间武器,叫唾沫星子,淹死个人管够。

隐瞒一群点头之交总好过瞒一个知根知底。

许是几百代人优胜劣汰形成了基因,他们这类人一边极擅长隐藏自己,一边又与同类间有种强烈感应。所以,几次擦肩而过下来,邵晔基本能肯定那个风驰电掣的男生也是个同志。

可那又怎样?

茫茫人海中几次三番辨认出陌生人已然不易,即便知道对方与自己同住一栋宿舍楼,性格内敛的邵晔着实做不出太逾矩的行为。

跟踪?搭讪?拍照人肉?

放电视剧里倒也罢了,现实中他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他心说算了吧,两人终究不过萍水相逢的缘分,像裤腿沾上的蒲公英,无需风来吹,走两步就失散了。

强势的母亲和怯懦的父亲组成他近二十年来对家庭的所有印象。习以为常的小心翼翼和胆战心惊极其成功地教会了他保护自己。哪怕那个擦肩而过的人正是他命中注定的真爱,可向来缺乏温暖的他连怎么爱自己都不曾学到过,何谈去爱其他人?

几番邂逅,邵晔从未想过绕开那条路,回避自己去注意他,但同样地,也从未允许自己肖想更多。倘若那个风驰电掣的身影真的再也不出现,就这样让所有旖旎的念头自生自灭,也许他真的会成为一名路人甲,撑死了是一名曾让邵晔怦然心动的路人甲,再无其他。

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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