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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城市又下起了雨。
…
连绵不绝、犹豫寡断的雨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下。
路上的行人没有一丝恼怒地撑开了伞，因为早已习惯了这烦人的梅雨季。不过，终究是早有打算，所以满街景各色的伞面散落，竟还有些好看。
湿黏的触觉让人很不舒服，即便没有被雨水沾湿衣裳，这遍地的雨水终究会打湿鞋面和裤脚。也有或光脚或着凉鞋的路人，有意地行向低洼之地，溅起一阵水花，对着雨滴击出涟漪傻笑着，傻笑着夏季已至。
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并没有心情去仰望天空是否阴暗或晴朗。自从小影子出现之后，凌林仅用了不到3天的时间，就已经习惯了去时不时确认它的方位，而天气的好坏，与自己内心的安宁并没有太大关系。
就像第一次被明央送回去的大雨天，就像在晴朗的午间被明央告白，无论是雨天还是晴天，真正决定自己温暖的，还是那个在身边人。
这一场雨并不出乎意料，却还是让凌林无所适从，她厌恶湿透的触觉却还想体会和明央一起淋雨的感受。
天空依旧阴沉，小影子的影子在灰暗的光线下模糊不清，加上雨水的干扰，它像是消失了一般。
只有明央还能感知到小影子依旧在凌林的肩膀位置，朝着自己的呼唤着。不需要言语上的沟通，他就能够感受到它在担心什么，但是这个时候，他认为她需要真正的理智，而不是迫于自己的话语而去做什么。
划过脸颊的是泪还是雨水，路人看不清楚，只有凌林才知道自己并没有流泪。
…
“雨好像有点大呢。”凌林有些尴尬地看着天空笑了笑，在路人的目光下，极力想要证明自己无事。
“恩……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两个人同时有着绝对的默契，所以同时问了出来。原本有些僵硬的局面变得容易被打开。那些原本胶着在空气中的，不是傲慢或者偏见的情绪，只是两个人的愧疚——我因为我的动摇而愧疚，你为你的阻拦而愧疚。
从来没有绝对的主动和被动，所有的相遇和发展情节都是两个人共同主导，所以才不会有彻底的冷场发生。
让原本淋着雨沉默前行的情节破冰的，是明央的那句话：“活着的时候，我申请过器官捐献。”
“……”有些不可置信，但稍微想想又是他这样品性的人会去做的事情，凌林被漫天的大雨浇得睁不开眼。
“想想我躯体里还有什么能用的呢？除了眼角膜，其它估计早已经没法用了吧。”明央讪笑着，哗啦啦的雨声作为他声音的背景竟然有些播音的味道，像是妄自菲薄的深夜情感节目主播讲了个很差劲的笑话。“我越是拦着你，你越是想知道。你先听我说，你再决定要不要去看我好吗？”
“明央……”带着乞求的意味，但却说不出口一句违心的“不，你不别说了”。
“你还好吗？与其让你来问我，不如我先问出口这句‘你还好吗？’至少不用我佯装无事。”明央的声音又是少有地带上了一丝喘气，“我真的很不好，一个死人，还能有什么好的？活在这个世界的分分秒秒都让我感觉不好，逐渐消失的直视感让我不知道还能和你多说几句话。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呢？除了飘荡，除了消失，就是虚无的一切。”
“……”虽然知道明央一直在伪装，也大致能猜到他的感受，但是真的从他的嘴里听到却是另一番感受。无法用语言形容，因为过于在内心纠缠，一旦用语言表述就会显得矫情或者虚伪。
“我真的很不好。那辆红色的卡车是直愣愣朝着我冲来，就像是以我为目标一样。我试着跑出它的范围，但是它太快了。我被它撞上之后，衬衣角勾在了保险杠上，一路向前冲去。一棵树，两棵树，还有路边的垃圾桶，在第三棵树的时候才停下来。”一回忆起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明央身上的雾霭就在迅速而狂躁地翻动，好像这些雾霭就是他心情的表露一般，即使只有他自己能看见。“凌林，你还好吗？”
“我不好。”怎么会好，那具自己最熟悉温度的躯体就这样变冰冷了，凌林不止的寒意涌上心头。那之后她去现场，隐隐约约的血迹，还是那么触目惊心。
“那么我们就停下？”明央其实也不想继续再说了，这样讲所有的真实展现给凌林看，本就逼退她，让她接受的方式。
“不……”依旧倔强着，相互折磨着，也要继续听下去。
“在第一次撞击之后，我就失去了知觉。在连番的撞击之后，我又醒了过来，只是那最后一眼看到这个世界，是模糊的一片，竟然连视觉都没了。然后，灵魂的我离开了躯体。我呆呆地看着自己冰冷的身体好久，原来你一直说的我的瘦弱是真的，那么弱不禁风。我还以为我已经强大到能支撑起你的世界了……”明央有些懊悔，生怕自己讲得过于直白吓到凌林，边说边停下来看凌林的表情。
“……”依旧是淋着雨向着不知名的方向走着，凌林的表情被雨水遮掩着，
“那个被卡车撞到面目全非的我像断线的木偶一样，任由雨水冲刷着，瘫软在地面孤独无依。我怕你见到他。那个时候，我才发现……”顿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感受到她能接受，明央才继续讲下去。
“我的脸还是挺标致的，是你喜欢的风格。”
“……噗！”突然反应过来的凌林，终于从越来越低沉的情绪中脱了身，“对，你是我最喜欢的人。”
“所以下一次见到我，希望还是那张你最爱的脸。”明央探出手去，雾霭汇聚成手的轮廓在凌林的额前遮挡着，却遮挡不住。“等化妆师帮我穿上西装，遮掉脸上的伤口……像以前一样，多好！”
小影子蹦蹦跳着也想要帮着他遮挡住凌林的雨水，也是徒劳。只能继续坐在凌林的肩头，有些灰心丧气。
“我知道了。为了你想留下的美好，和我脑海中依旧的美好。”一直以来总是感觉被明央所隐瞒，那些她想和他一起分担的，都被他以保护之名藏着。凌林有些坚定地点点头，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可是兜兜转转的凌林还是丝毫没有想要回家的想法，竟然走到一个陌生的公园，在小径上旁的长条椅子上坐了下来。
雨依旧淅沥沥，洒在公园小径边的青草地和灌木丛中，喧哗着。只是凌林的身影，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显得十分落寞。
“我也不好。想你想得一点都不好。”凌林将身上的单肩包往膝上一放。
“我知道。”明央顿了一下。其实没有那么震惊，只是“雨水淋了太久会生病”“无人行走的小径不安全”这些唠叨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被凌林的想念堵在喉咙。
“不过，我应该不会踏进那扇门。你说过，不想让我去看。我怕你生气，其实我也恐惧……”
“相对于生气，我更怕你承受不了。”
“所以，其实我真的是胆小鬼……”
“我才是胆小鬼。很多话不敢告诉你。”
“才不是，每次都是你主动向我前进。”
“明明你也有主动的时候……”
“我才没有，都是你主动的……”
“好，都是我。你每次都很被动地接受我。”
“你看，我都忘记我要跟你说什么了。煽情都煽不了了。”
“你想说的，我都明白。”
“我想说什么？”
“你想说你很在乎我的想法，很在乎和我的约定，你喜欢我就跟我喜欢你一样多。”
“你是不是跑进过我的脑子？为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和你的想法一样啊。”
“谢谢你跟我如此同步。让我省去了猜测和怀疑。”
“所以你知道我现在想的是什么吗？”
凌林没有回答，只是用行动告诉了他。
…
“嘭——”
一把漆黑的伞盛开在凌林的头顶，很是温柔地帮她挡住了漫漫的雨滴，也将明央的灵魂和小影子都与雨水隔绝。
“明央，近一点，不要被雨水淋到了。”凌林像是第一次同行那样温柔的一句话，让明央心中百转千回。
“好。”
……
……
……
“小影子好像长大了一些了。”
“嗯，是的。”
“为什么它会长大？它不会有事吧……”
“我……不知道……”
PS：
下一章过渡一下，下下章开始大片的回忆了。。【最近插播回忆有点多，感觉会影响阅读~~等到全写完，我再修一下~~~】
=。=希望大家一直关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