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遇事就晕倒的人，分明是在逃避不称心的现实。即使痛苦也不逃避，我不愿面对虚妄的永恒。
…
无法被温暖地抱住，才让现在的明央显得过于可怜。
当他的灵魂跟着凌林来到这里的时候，世界终是变得扭曲。这个下过磅礴大雨的路口，一瞬间就燃起了熊熊烈火，在感受过彻骨的冰冷后，又陷入了炙热的灼烧。混沌无度的灵魂躯体，像是要消失一般。
痛吗？不痛，没有任何肉体凡胎的灼烧感，也没有哪怕一丝的灵魂被撕扯的痛楚。
明央却呼喊了出来，他哭吼着。
眼真真地看着属于自己的那片混沌被烘烤着不见，心里的恐惧压倒性地超过面对昨夜痛失的自己的生命。那是一种怎样可怕的观感，是否就如同敬仰的“神灵”，被揭发出作恶多端，实锤之下信仰崩塌一夕之间？因为痛可以证明自己存在，而只感觉到精神碎裂，连痛觉都没有，就会失去存在的意义。因为已经经历过从世界消失了，若是再从现在的世界这样消失一次，会进到什么样莫名的空间？还是……直接连意识都归于虚无。
从“活着”到“死去”，于自身来说，只是肉体的消亡，可对于世界来说，却是连并灵魂一度消失了。
明央与世界的最后一点连接，或者是说最后一点证明他存在过、存在着或者想要存在的契机，都是因为凌林可以听到自己。除了凌林的证明，还有自己可以看见的混沌，明央还剩什么呢？
被明央的真切声音吓到，凌林不敢再向前，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每一步，都将让他再承受一遍痛苦。她仿佛看到了明奶奶去世，明央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的那个晚上，自己什么都不能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的心痛，慢慢地把自己逼成了哑巴蹲坐在他身边，等天亮。
可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远远无法与现在相比，如果那个夜晚是失去，那么现在就是毁灭。
…
凌林知道明央一直在自己身边，没有任何细微的声音传来，却能深刻感受到。于是，她再细细地看了一眼那个抽走他最后一丝气息的地方，眼中的雾气再次充斥了她的眼眶，鼻酸也成了雾气凝结的催化剂。
“明央，跟我回家！”压制想哭的情绪。
“嗯。”似是哽咽，却又像是捂住了嘴。
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空气中却有什么东西在伺机而起。
…
寻找而来的时候，分明觉得五个红绿灯很近很近，但想要离开这里的人和灵魂，却走了太久，久到以为自己迷路了。
或缓或急地行走，凌林突然有点找不到方向，这虽然是每次明央送自己回家的必经之路，但就像记忆被焚烧过的白纸一样，火辣辣地痛着却只剩下漆黑的碳。一白一黑，很是刺眼和讽刺。
有些无助，却不愿意向谁询问，冒冒失失地前进，走进死胡同才能回忆起正确的是什么。
明央就一直默默地守在凌林的身边，没有用“跟”字，因为此时的他已经不能再像曾经那般牵着她的手，或者是任由她拉着自己追着树荫下的斑驳轻快前行了。此时的他，已经“黏”着在了她身边，更确切地说是耳边，亲密却不亲近，没有可以被触摸的物质比附属品都不如。
这样的他让他觉得自己很无能，无法反驳的，他现在是真的无能。没有什么人能容忍自己的无能，特别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
…
“这个世界很奇怪。”明央突然抛出这句话。
“嗯？”凌林只是埋头继续走着，在听到明央的话后，抬头向右边看了看，然后失望地垂下头。果然，还是会下意识地以为他走在自己右手边。
明央看到了她的动作，叹了口气说道：“只有我一个灵魂。”
“那个世界，只有你一个灵魂？”被震惊得只能重复他的话。
“从凌晨醒过来，我走遍了这个世界的角落，看到了好多好多人，但是这里却只有我……”从凌晨到现在的茫然失措，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准确表达。
有很多想问的，但是最想问的却是这句：“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很寂寞？”
“寂寞。”被一击击中心中的软弱时，即使没有颤抖，但还是心酸，“整个世界都睡了，只剩我还醒着，但我却不是真的醒着。”
全世界都睡了，还有谁真正地陪着你？凌晨辛勤的清洁工，劳苦的夜间工人，还是整个城市的寂静？这一刻凌林想不到任何可以安慰的话，只能无言。
“我以为死后的世界跟我们之前看过的故事一样，在那里可以见到曾经告别过的亲人朋友，然后你们相互依赖着共度不生不灭的岁月。又或者可以是回首着往昔缓缓走过奈何桥，遇见孟婆老奶奶喝下她的汤，失去所有记忆，下一世又干净剔透地重生。但是，我好像想错了，这个世界没有爷爷奶奶，没有任何其他的灵魂存在。”明央淡淡地陈述下是积攒了多少的失望，无边的思绪在冰冷的声线下波涛暗涌。“天黑着，居民楼里一盏盏灯早已熄灭，我点亮自己的光一家家找过去，却没有一个地方属于这个世界，也没有一个地方属于我。我好像是被流放在这里。”
“明央，我想抱抱你。”怎么安慰你呢，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即使看着你也好。她又想起了昨晚离别前充斥自己鼻腔的淡淡肥皂味。
“是不是我曾经犯了什么不得了的罪，才会让自己受到这样的惩罚？”明央开始怀疑自己，怀疑曾经那么好的自己。
“你别这样想，才没有这样。”拼了命摇头，凌林双手在身前，开始用力地抠着手指头。
“凌林，你不要担心。我都已经这样了……”看到凌林惯用的焦虑手势，他立马安慰着，却是相比以往任何时候，最差的安慰。
好几滴眼泪已经落下，凌林却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用拇指和食指捏捏鼻梁。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
…
“凌林，我有个请求。”
“你说吧。”
“别为我掉太多眼泪，我不值得。”
“哪里不值得？”
“说不定哪天我就消失了，就像从你的世界消失，漂到这里一样。”
“为什么你还要这样说？”
“我不想你一直难过，你还有你的人生。我在陪伴你一段时间后也会离开的。”
“哈……你为什么还是这么自私？”
“踟蹰不前是你所愿？”
“离开我身边难道就是你所愿？”
“何必这样问。”
“既然不是你的真心话，为何反复在说。”
“我……”
“我知道，你很喜欢我。”
恋爱中的灵魂都蠢得可怜，因为喜欢而拼命想保全对方的幸福，却完全不考虑对方需要的幸福是什么？苦苦麻痹自己的感官，甚至想只留下听觉也只是为了让这存在更加真实一些。
…
“明央，能不能请你答应我一个事情？”
“好。”
“不要再说离开的话。”
“好。”
“谢谢你。”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你说的一切我都会尽力满足，只要我能做到。
……
……
……
一年前那个阳光灿烂的冬日午后，明央像一头发狂的小野兽在医院里狂奔乱撞，仿佛要将整个医院给掀翻。
那个他最爱的亲人，明奶奶，因为突发性心脏病送进医院急救。
…
因为父母常年在外，从小就是跟着奶奶的明央，对奶奶十分依赖。自前几年父母搬回这个城市之后，就换了个大房子想接奶孙二人一起住，但是奶奶却非常执拗，说是喜欢一个人住，一定要住在曾经的小区继续开着自己年轻时就经营的小吃店。儿女多次劝说，都说不动她半分。
明央知道，奶奶是舍不得爷爷的痕迹，才选择留下的。奶奶虽然不曾把爷爷的照片放在家里的任何角落，但是每次提起去世多年的爷爷都笑得像少女一般。他还记得奶奶讲过的爷爷为她去田里抓泥鳅摔成大花猫，去树上取风筝一不小心摔下来的轶事，每一个故事对于奶奶都是美好得不行的回忆，也是支撑起她生活信念的记忆。那个小店是奶奶和爷爷一起经营的，明央小时候还经常跟着在他们后面像个小大人一样，“卖笑”，收钱。奶奶哪里是喜欢一个人住，只是喜欢沉迷在回忆中不肯抽身。所以明央父母也就不再强求，但是明央却因为升学原因而住到了父母这边。
因为留下了奶奶一个人，才会导致她突然心脏病也只有客人发现，送到医院。即便送到医院后还是很危险，因为错过了最好的救助时机，奶奶一直处于昏迷和清醒的边缘。
明央在祈祷，她只要等到自己，就能挺过难关的。
…
“央央。”奶奶的声音嘶哑得不行，每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力。
在推开门的时候早已踉跄着跪倒在病床边，哭着回答：“奶奶，我在的。你会好的。”
“你……听我说，”奶奶轻轻地咽下一口气，气力在不停地消失，“活着……活着不一定……真实，而……死……未必就是……虚妄。”
“嗯。”眼泪伴着哽咽的声音，明央狠狠地点着头。
“你一定……要好好地，我……我最放不下的……是你，还有……你苏苏妹妹。”
“那就不要放下，一直看着我们成长。”不要放下，我也放不下您。
奶奶听到他的回答却是轻轻笑了一下，“你爷爷等我很久了……”
还没有等到明央有任何回答，奶奶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是那么残酷，为什么这个世界会这么残酷？
然后，这只崩溃的小野兽，蹲坐在地板上狠狠地痛哭，责怪自己没有用：“果然，变强了有什么用，还是守护不了想要守护的人。”
然后，明央的父亲也在极度的绝望中，痛哭起来。他的母亲任由脸上泪水长流，却还要抱住堂堂七尺男儿，或许此刻，他只是一个失去妈妈的孩子。
然后，明央的父母终是将明央带回了家，他却逃了出去跑到了凌林家楼下，在她面前痛快地流泪像个小孩子，嘴里反复地说；“我本来很讨厌他，我怪他为什么要任由奶奶一个人在外面住，为什么不把房子买在奶奶附近经常可以照顾她。但是他刚刚跟我说‘央央啊，爸爸没有妈妈了。爸爸没有爸爸妈妈了。’”
然后，就是两人依偎着在黑夜里等着天明。
……
……
……
“奶奶，你找到爷爷了吗？”
“奶奶，我永远地失去她了。”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PS：
有一个很触泪点的话，我最怕的一句话。。。【谢谢收藏的小伙伴们。=3=从此多了好多人来催我更文。】
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季籽”和“莫与泽”改名啦~~~现在叫“木子”和“陆斐然”了~~~理由不多解释，希望大家理解~~=3=么么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