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之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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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高权亦重,喋血风云变】

他是谢家的公子,谢长林。

听说老夫人怀上公子的那天夜里,梦见自己偶遇仙山,却又迷失在一片树林之中。

林中晨雾弥漫,又有歌声韶乐,仙音四起。

后来,又据老夫人自己所说,她是见了仙人,三拜九叩,方大梦初醒。随后便感腹中不适,有阵阵气逆之感。唤来丫鬟,拿了漱口盂儿,却是干呕片刻。

丫鬟见状,唤来了大夫一看,却是老夫人已有身孕了。

老爷说,老夫人得梦于长林,若得麟儿,就名长林;若得千金,就名裳琳。

谢长林,谢裳琳。

或许真是老天眷顾。

老夫人竟真生了一对龙凤。得此喜讯。那一日谢府张灯结彩,老爷也乐开了花,连忙派人四散发了请帖。

次日。

府中便来了好多贵客,有宫里的王公贵胄,也有在野的乡绅名流。都是来庆贺谢家喜得龙凤的。

这就是天都谢府,祖上三朝为相,权倾朝野。

老爷名叫谢衡,在老太爷仙去之后,便是谢府的当家了。从当家娶妻,至公子降世,也有二十多个年头了,年过半百,也算是老来得子,没有断了谢家的香火。

自公子降世以后,我便被老爷派去照顾公子的起居,而小姐,自有夫人的丫鬟自行打理,闺中密事,也不是我等下人可以知晓的。待公子明理之后,也尊称我一声忠叔,也不枉我在谢家的情义。

我叫谢忠,本就是一个孤儿,比老爷虚长几岁,老爷年轻之时与我有救命之恩,我便一直跟着老爷了。谢忠这个名儿,也是老爷起的。

老爷视我如心腹,又委我照顾公子的重任,我自是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长林公子从小就好动,不是个能安静待在房里的主,伺候这样的主子有时候确实挺让人头疼。

不过好在公子天资聪慧,两岁之时,便能说会道,我教他读书识字,也是一点就通。后来请了几位教书的先生,为他启蒙开智,还没上几堂课,先生们就自认才疏学浅,一个个请辞了。

谢家祖上本是个书香门第,家中也有藏书无数。

自再无先生来教之后,长林公子便自个人躲在书楼中读书,虽然公子性子活泼,但似乎只有在他认真读书之时,才是最安静的。

然而在不读书的时候,公子总会千方百计得想往家外跑,若是跑不出去,也会在家中四处游走,睁着他那灵动的小眼睛,对任何新鲜的事务,都充满了好奇。

所以,每当公子在府中折腾够了,又要回到书楼中安静读书的时候,包括我在内的各路仆从们,都会松下一口气,默默祈祷这个小魔王在这书楼中多待些时辰。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公子十五那年,十五束发,公子已然是个翩翩少年了。

那一日,公子在祖祠受了束发之礼,随后便如如往常一般进了书楼,出来之时,已是傍晚,他的腰间多了一块血红色的玉佩。问及来历,只说是在书楼中的一本古书中,无意中找到的。公子见它形制古朴,甚是喜爱,便戴在了身上。

也是从那一日起,公子一改秉性,没有再吵着要出去,天天将自己关在书楼之中,直至深夜才会离开书楼,回房就寝。

书楼之中,时常会传出各种声响,到了夜里,还能隐约看到各色光亮。但当我每每前去敲门问询,再无任何声响,公子的回应也总是无恙。

虽然有些疑惑,但时间一久,倒也习惯了。大伙儿就当公子自个儿在鼓捣什么稀奇玩意儿,不出来吵闹,已经谢天谢地了。

我跟随公子多年,也算是看着少爷长大,自然能看出公子的变化。如今的公子,喜静;以前的公子,喜动。如今的公子见我之时,只是拱手一礼,唤一声忠叔;以前的公子,则会一边喊着我忠叔,一边拉着我的手,满宅子地乱跑。

但主仆有别,纲常有序,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或许公子,真的是长大了。

时光荏苒,已到了二十弱冠之年。

公子就和当年的老爷一样,入了殿试,得了殿元。

也是那一日,公子,行了冠礼。鲜衣怒马,状元及第。

天都谢府,一时之间,又成了美谈。

就在人们都沉浸在喜悦之中时,已有人开始搅动风云。

是的,这里是天都,太初的国都。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明面上繁华喧闹,纸醉金迷的城郭之下,少不了暗潮涌动的王权更迭。

如今的陛下,膝下有三子。

太子正统,自有拥护无数,是为大势。在加之老爷年轻之时,曾收诏入宫,做过太子太傅,亲疏之别,不言而喻。

二皇子自知无才无势,安心做自己的闲王。

而三皇子野心勃勃,处处和太子做对,也一直在笼络人心,身边势力不小。

加之陛下年事已高,皇权摇摇欲坠。各方势力都暗中较劲,刺杀要员,便是其中一法。

直到那一夜,我才知道了公子,这些年来真正的变化。

月黑风高杀人夜。

公子在房中练字,我如往常一般,站在身侧。

忽然,有两个人影破窗而入,紧随其后的便是两道剑光直指公子。

我急忙伸手,想用血肉之躯,替公子挡下这两剑。

但公子不急不慢地说:“忠叔,没事的。”言罢了,飞快得在书桌的宣纸上,写下了一个字。

止。

此时,那两把剑,已经快到咽喉了。

只见,公子腰间的那块玉佩闪过一道红光,那宣纸上的止字,一阵闪烁,紧接着带着那张宣纸浮在了空中。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剑停了,人也停了。我试图迈开脚步,却是徒劳。

只有公子,可以动。

他取下停在空中的剑,在两个黑衣人的脖子上轻轻一抹。似乎做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随后,他将止字,从空中按回书案之上。

碰,碰,两声,两个黑衣人从空中跌落,却是已无生息。

我也恢复了行动能力。

我刚要开口,却被公子打断。

“忠叔,保密。”

我只能咽下了心中的疑惑,不好再多说什么。

之后就有坊间传闻,听说三皇子得到了一股神秘势力的支持,而太子的势力中接连有人离奇死亡。

我似乎知道了什么,就在我还在犹豫是否要和老爷禀报公子被刺杀一事之时。

公子先找上了我。

“忠叔,带着这个玉佩,离开天都吧。找个山村,隐居起来,世世代代都不要出来。”

我本想问清楚缘由,却被少爷的侍卫直接砸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天都城外百里的小山村里,怀里还揣着公子交给我的血色玉佩。

次日,我收到了来自天都的消息。

三皇子逼宫,暗杀了太子,谢家满门被灭,只有谢家小姐谢裳琳随老夫人回了娘家,逃过一劫。

我看着手中的玉佩,老泪纵横,回想起公子那日让我走的情景。

想必那日,公子已经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了吧。

我虽然只是谢家的一个下人,但老爷和公子从来没将我当下人看过。我也把公子当自己亲侄子一样看待。

但如今谢家被灭了门,还有小姐和老夫人孤身在外。

我一定要找到他们,这一次,我拼了命也要护住谢家这最后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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