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二六 究竟是谁需要谁

1


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每次想起班主任就来火。是我太小气至今还不忘军训时他的所作所为,还是他一贯的不负责任作风让我心生愤懑?罢了,正事要紧,先找到他。

高一年级普通班教员室位于教学楼3楼。与牛顿班、鲁迅班等特权班配备专属教师——据说只有政治课一门由小平单独负责全级教务——及教员室不同,6个普通班共用二十几名教师,平均下来每名教师要负责3个班的科目教学任务,而这二十几名教师却只共用一间办公室。

第一次“拜访”此地,当然是在军训时被班主任摊派秘密任务的时候。而在当时,这里给我的第一感觉是这样的:

喂喂,别告诉我这里就是教员室啊!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见识如此“别具一格”的教员室,而今天,它并没有一丝改变:

教员室的布局毫无规律,尤其是办公桌,完全没有一丝规范整齐的样子,有的三张并做一张却只有一人在使用,有的单独一张靠在角落却摆了三台电脑,有的甚至不是用来办公而是堆满了盆栽,最不靠谱的是这些盆栽上面竟然真的养着各种活体昆虫!

教学器材随处可见,其他公私物品的摆放杂乱无章,在地上可以看见满是脚印的三角板,在墙上可以看见吊着的打气筒以及固定好的篮筐,在茶几上可以看见装着茶叶的试验用烧杯、正在煮白开水的酒精灯和蒸馏瓶,而最令我震惊的是,正对着教员室门的墙上,贴着一张迈克尔·乔丹的1:1真人海报!

然而以上都不是最令人意外的,最奇葩的是这里边的人简直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有的在给盆栽浇水,有的在对金鱼缸投放饲料,有的在搂抱着练习探戈舞步,有的在对着墙上的篮筐练习投篮,有的聚在一起打扑克,有的在联机玩电脑游戏还不时发出“上路等我!我tp支援!”“对面是黑店啊!一直抱团!”之类的喊声,有的戴着眼罩躺在折叠床上打着呼噜睡觉,还有的索性在桌面上摆了一台电磁炉正在煮方便面——而这个人正是高一1班班主任!

虽然今天已经做好再面对这并不陌生的“壮观”场面的心理准备,可眼看着违和感极其强烈的教员室,我还是产生了一种想扭头就走的冲动。

2

【嘿!这不是班长吗?】

待我走近,忙着撕方便面调味包的班主任终于发现了我。

【吃么?这可是最新出品的口味!】

【谢谢,我还不饿。】

【哦哦……班长觉得“康徒弟”和“分裂”哪个牌子好吃啊?】

我是不会吃“牌子”的!

班主任将面饼和调味料都弄进了电磁炉上的不锈钢锅内,然后迅速从茶几那边取来一个暖水瓶,之后将热水哗啦哗啦倒入,紧接着盖上锅盖,最后美滋滋地抬手盯着手腕上的表,满怀期待地说:

【可以了!3分钟后可以吃了!】

只是普通的泡方便面啊!为什么要用上电磁炉和锅啊?!

【补充说明一下,我个人比较喜欢“来后一叮”!】

我对你关于方便面的喜好完全不感兴趣啊!

【对了,班长知道怎样才能泡一碗完美的方便面吗?】

【呃,听说泡3分钟就够了……】

我为什么要回答他啊?!而且能不能换个和方便面无关的话题啊?!

【啧啧啧!班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和三。】

别摇手指啊!

【根据我多年实践总结而出的经验,泡一碗完美的方便面一定要遵循三大终极奥义!】

你就是把光阴都糟蹋在研究怎么泡方便面上了吗?!

【班长想知道究竟是哪三大终极奥义吗?】

不,我完全不想知道!

班主任突然亢奋起来。

【那我就将这些终极奥义传授给班长吧!】

不要自作主张啊!谁要学什么泡方便面的终极奥义啊!?

3

【哧噜哧噜……】

为什么我一定要看着他把面吃完?!而且为什么要端着整个锅当碗使啊?!!!

【哧噜……班哧噜……长哧噜……找我哧噜……有事哧噜……】

算了,吃吧吃吧,反正不是我被气死,就一定会是你被呛死。

【哧噜……吸溜!】

班主任一口气喝掉半锅面汤,津津有味地用舌尖绕着上下嘴唇舔了好几圈,之后心满意足。

【班长找我有事?】

不然我专程跑来看你吃面吗?!

【说起来实在过意不去啊,这几天辛苦班长了!】

一死以谢天下吧!

【对了,补充说明一下,早上孟茜茜同学的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孟茜茜同学病了,要请几天病假。】

!!!!!!!!!!!

【病假?!】

【是啊!说是挺严重的,我在想要不要去探病呢?】

班主任看着锅里一小段漂浮着的面条,脸上浮现出犹豫不决的表情。

喂喂,不是真的吧?!

班主任刚才说“严重”?是医生说的吗?不会危及生命吧?呸呸!我在说什么晦气话啊!我才不要这种“意外惊喜”啊!我的守护神怎么可以倒下啊!作为一名称职的外星殖民者怎么可以连地球的小病小痛都抵抗不了啊?!而且昨晚还好好的啊!怎么说病就病了?!难道是昨晚等出租车的时候着凉了?如果真是这样我就真是罪该万死啊!难怪昨晚临走的时候,总感觉她有些奇怪,果然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吗?我的天啊!为什么我当时没有发现啊!我为什么要带他去等车啊!我在耍什么帅啊!我是猪吗?

【我决定了!】

班主任突然端着锅站起来。

【去探病吗?请一定要带上我!】

【再煮一包!】

我煮你的命啊!

4

凭借之前的印象,我利用午休时间,独自一人来到孟茜茜一家居住的公寓楼前。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要不然呢?有谁还在指望那个满脑子想着方便面的男人吗?

【门卫大叔你好。】

【你好哟!】

咦,怎么觉得这个门卫在哪里见过?

【我的一位同学住在18楼,她生病了,我想上去探病,请问要登记吗?】

【不用哦!不过要联系一下住户哟!】

【呃,怎么联系?】

【你等一等哦!】

门卫大叔说罢从腰间挎着的一个腰包里掏出一个“大哥大”形状的设备。

咦,这是什么高端设备?

【你的同学住在18楼哪号房呀?】

【呃,好像是1801号房。】

【好咧!请稍等一下哦!】

门卫大叔随即左手握住“大哥大”,然后右手按下一个突出的按钮,然后……然后门卫大叔竟然用嘴含住“大哥大”的天线!而且还像用吸管那样吸吮起来了!

什么跟什么啊!什么高端设备需要这样操作的啊?!

【噢噢,大热天的果然要多喝水呐!】

哈?

【大门的门铃可以拨通所有楼层的门铃哩,只要按下房号就可以哟!】

…………

难道你就不能用个普通一点的水壶吗?!而且为什么要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好像要拿着这个东西去联系住户啊!!再说喝水之前告诉我门铃的事情会死吗?!回答我会不会死啊!!

5

上一次爬完18层楼梯后筋疲力尽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而这次搭乘升降机,从地面到18楼仅仅花了不足十秒的时间。

开门“迎接”我的是孟伯母。

【哎呀!小哥!我们多久没见面啦!】

呃,虽然只是几天,但可以的话我希望是永远。

【进来坐进来坐!】

【打扰了,我听说孟茜茜同学生病了,所以代表班上的同学来探望她。】

【哎呀!还要你专程走一趟,我们家茜茜只是得了流感哦!】

哈?那班主任怎么会说“严重”啊?

【流感?】

【对哦……小哥喝点冷果汁吗?】

【啊……谢谢。】

孟伯母随后给我倒了一杯可乐。

说好的果汁呢?!

【我们家茜茜昨晚回家还好好地,然后今天早上就说感冒了,要请几天假。】

伯母见我一口气喝了半杯可乐,马上又把杯子续满。

【有去看医生吗?会不会很严重?】

【我们家老孟就是医生哦!】

骗人的吧!原来孟伯父真不是人口普查办的啊!

【小哥不用担心哦,只是普通的流感,吃点药,在家休养几天就可以了。】

伯母说着说着脸就红了。

【小哥专门来探病,果然小哥是喜欢我们家茜茜吗?哎呀,羞羞……】

别给我摆出一副少女般的情怀啊!

6

我敲响了孟茜茜的房门。

刚才孟伯母接了一个电话,说什么楼下“四缺一”,然后就匆匆忙忙出门了。

【安吉娜,是我。】

【是,队长。】

孟茜茜的声音透过房门传出来。而当我终于听见她的声音,仿佛卸下了心头的千斤重担。

【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没关系,队长……咳……不进来吗?】

我索性盘腿坐下。

【不进去了,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听说你得了流感,所以过来看看。】

【请队长放心,我的身体正在生……咳咳……成抗体,很快就可以消灭……咳咳……消灭这些地球病毒……咳咳……】

地球的病毒可比你想象的还要顽强啊。

【我会尽快康复……咳咳……不会耽误……咳咳……作战……咳咳咳……】

你都咳成这模样了,怎么还惦记着那该死的选美大赛呢?

【没关系,选美的事情我们会努力的,你尽管放心养病好了。】

【请问……咳咳……请问今天的公示有……咳咳……有什么突发状况吗?】

有啊,很大很大的状况啊!

【没……没有,一切都很顺利,除了泳装照成了大头照,哈哈!】

我承认我现在还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啊!

【那是因为……咳……学生会不允许有人哗众取宠……咳……影响公示期的公正……咳咳……公正性。】

【你要喝点水吗?我看你咳得挺厉害……】

【谢谢队长关心,我刚喝了……咳咳……】

听着孟茜茜的咳嗽声,我突然有种想打开门进去的冲动。

【安吉娜……】

【是,队长。】

【我……】

【嗯……】

【算了,还是没什么了。】

我在干什么?!刚才竟然还想问她NANA的事情?!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队长!】

【什么?】

【队长昨……咳咳……晚交代的任务,我已经……咳……完成了。】

【什么任务?】

【有关美少女偶像……咳咳……NANA的情报搜集工作……咳咳……】

!!!!!

原来她昨晚听见了!!

【需要……咳咳……现在汇报吗……咳咳……】

小二请求你不要再这样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哭出来的啊!

【不……不用了……这件事选美比赛之后再说吧……现在你的任务就是打败流感,尽快痊愈!】

【是,队长。】

这是作为队长的我,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7

我不是什么舰队队长,孟茜茜也不是什么γ星人,我和她之间也从来不存在什么上下级关系,一切不过我和她之间你情我愿的角色扮演。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不过是为了能从“安吉娜”那里获得某些便利而陪她玩那个“外星殖民游戏”。也许哪天当我不再需要“安吉娜”,“安吉娜”便可以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不见,而另一方面,我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当“队长”消失了,“安吉娜”又将何处藏身。

现在想起来,认识不到两个星期,孟茜茜一直在为我收拾烂摊子,而我的所有幼稚想法,全依仗她的神通广大才有了实现的可能。在这段时间里,孟茜茜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成了我的生活中不可缺失的一个齿轮,一旦她不转动,我的生活似乎也随之停滞不前了。

可恶,越想下去,越不明白究竟是谁需要谁了!

不管了!不论谁需要谁,等选美比赛的事情结束,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将孟茜茜从“安吉娜”的外壳中拉出来!

我保证!

那么,现在首要的事情果然还是要搞好选美大赛!

对!就是这样!

等等,说起来,我之所以想起要找孟茜茜,好像也是和选美比赛有关啊。对了,是有关搜集NANA情报的工作……

咦?

咦!!!!!!!!!!!!

题26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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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怪人小剧场2.20——《班主任的终极奥义》


【终极奥义之一:水温要控制在95℃!】

【那94℃可以吗?】

【不可以!】

【那要拿温度计之类的测量吗?】

【对!】

【哦!】

【终极奥义之二:水量要控制在600毫升!】

【那601毫升可以吗?】

【不可以!】

【那要拿量筒之类的测量吗?】

【对!】

【哦!】

【终极奥义之三:时间要控制在3分钟!】

【一秒钟也不能差吗?】

【不能!】

【那要用手表或者计时器之类的计时吗?】

【对!】

【哦!我还有一个小问题。】

【什么?】

【如果没有那些工具的话,要怎样才能泡一碗完美的方便面呢?】

【那就要依靠终极奥义之四了!】

【竟然还有终极奥义之四?!】

【对!】

【那终极奥义之四是?】

【终极奥义之四就是……】

【就是……?】

【就是……】

【就是……?】

【就是赶紧去买那些工具!】

【说到底还是要那些工具吗?!】

【当然!那是泡一碗完美的方便面所必不可少的!】

【原来如此。】

【对,就是如此!那班长你明白了吗?】

【呃,基本明白了,不过……】

【不过什么?】

【这样泡出来的方便面一点也不方便呀!!!】


《班主任的终极奥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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