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了人们看见少年凭空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惊呼，血液的腥味喷在了我的脸上。
短暂一秒的思维停滞，我看见少年的胸膛被三把长枪贯穿。他没有倒下，竭尽所能拼尽全力站稳了身体。
蓝色的血液从刺穿的伤口喷溅而出，散发着少年和人类不一样的体温。少年的血液很凉，喷溅在我的脸上，冻到骨子里，寒在心上。
“怪物！杀了他！”叫嚣的声音如海浪此起彼伏，洛里斯塔利家族的壮汉一脚踹倒了伤痕累累的少年。
“我们人类不需要你们这些虚情假意的混帐家伙！”一声厉喝，刀起头落。
时间过的非常缓慢，我看见少年的头颅在刀刃金属表面的寒光下渍了一地的血液。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看着少年一点点碎裂的躯体，我所搭构的世界出现了凋零。我的一切，就这么被夺走了！而我什么坏事明明都没有做啊！我的父母还有少年，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就在少年的身躯风化碎裂快彻底消失时，疯狂的风席卷了整个空间。它把周围的景象化为于黑暗一体，我听见了周围人们的身体被肢解的声音。
惨叫声里，狂风撕碎了我身上的绳子，我奋力睁开眼睛，看见少年风化的身躯里走出了一个和少年同等身形的影子，他只有一双腥红色的双眸和笑的难看的獠牙。
“自由了！！！太好了！！！”黑色的风暴里回荡着和少年一模一样的声音，只是略显沙哑。
颂神就这样变成了风暴吗？我的少年就这么离开了？
我看着他向我走来，变成利爪的手朝我伸来。
对不起！我没能变强！没能保护你！那些我不能兑现的承诺，如今只能任由风暴肆虐吞噬世上的一切。我闭上了眼睛，冰冷的触感停在了我的脸颊。
我等着被命运宣判的那一刻，突然风停了，咆哮和惨叫一同停滞。
X月X日
我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倒在艺术馆冰冷的地面上。我疑惑着和自己头顶的挂灯对视，整理好思绪我把自己的视线一点点沿轨迹下移，《无心》那幅画还待在玻璃展柜中静静等着有人明白它画中的奥秘。
这一切都是梦吗？我咬着自己的嘴唇，钻心的痛告诉我这发生的所有清晰写实。我站起身子，倒影映在玻璃展柜的反光中，我还穿着那件快要撕裂的长裙，披头散发，双脚赤裸站在一尘不染的大理石砖上。
“这幅画的秘密，猜出来了吗？”心老师的声音随高跟鞋的敲击走近。我回头，看见如平常打扮的心老师双手别在胸前，侧头欣赏着那幅《无心》。
她褐色的长发被烫成波浪卷垂在胸前。，蓝色的瞳孔干净的和湖面很像。我这么狼狈的样子在她眼里，看起来好笑极了。
见我垂着头闷声不语，她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在学校时就在她面前毫无秘密，无话不谈，这一次也是相同的结果。
我告诉她我违背了和一个好朋友的约定，我太弱了，我不够强。明明说好的我要守护那个人，可到了紧要关头，我却成了那个应该被他保护的累赘。我讨厌这样的自己，违背了诺言像说大话一样的自己。
“颂神那孩子可一直都没有怪你的意思。”心老师居然说出了少年的身份，我抬起头，不可思议。“我看的见啊，那天和你一起来的少年。”
接下来心老师说了许多许多我不知道的事，她的身份以及这些事疯狂的来龙去脉。她很放心讲故事的速度，语调很慢争取让我这个十二岁的孩子听懂。
这座艺术馆真实的身份是她父亲曾经用来囚禁她的笼子，她就是东龙族的公主，白色帝王的唯一女儿。
这幅画的主人正是白色帝王，是她的父亲还是幼龙时留下的东西。但是龙族时代大背景下的统治者并不喜欢心父亲善于描绘世界的力量，于是才费劲心力抹杀他一切喜欢的东西。
这一点心老师也从她父亲那里经历，很像我外婆曾经强迫我接受巫女未来的使命。我理解这一点很不好受，心老师同样也会理解。很多时候，只有经历过这件事的人才能懂得真正意义上的共鸣。
只是和我与外婆不同的是，心老师并没有像她父亲那样被控制，和我一样追求自由的她挣脱了父亲的束缚，并留下了一封告别信去安慰她的父亲。
她知道父亲作为白色帝王的无助，就好像我能够了解少年身为颂神的孤独。相似命运的人，心灵会产生许多共鸣。所以心老师从未真的去试着怨恨囚禁她的父亲，反而去更加热烈的崇尚自己心灵中向往的那份自由。
心老师说她之所以愿意听我倾听一切，正是看见那时候和过去一模一样的自己。她说看见我和少年同时出现在艺术馆很诧异，毕竟能看见神的人类太过珍稀。
心老师来这里的时间大概有三年，她一般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超过五年。每个地方的神明她都有过接触，唯有颂神这个孩子有一点特别。
他是唯一受到了兄长诅咒而必须去承担孤独的孩子，也许完美戒律太过理性导致自己残忍而不自知。本来是一体同生的两兄弟为了一个神祗互相厮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他活了下来，成为了神明，备受敬仰，可是他一点都不开心，反而非常难过。因为他在兄长诅咒的那个时候，像所有那时候神明降临的仪式一样，吃掉了他唯一的亲人。他需要兄长性格的那一部分，但并不希望继承过来的性格喧宾夺主。
被人崇拜被人供奉其实对颂神来说一点都不是他想要的生活，颂神大概是神明中最渴望成为人类的异类。
神也很脆弱，因为出生以来就自己一个人被像个仆从，要求为自己的信徒实现愿望。可是没有几个人在乎神明自己有什么愿望。
颂神的愿望就很简单，想有个朋友罢了。只是诅咒不允许他那么做，住在他脑海里的兄长不会让他好过。颂神至始至终都是个杀死兄长得到荣耀的罪神罢了，这也是他不能像别的同类可以生活在天界的原因。
颂神这样小孩子模样的神不少见，但比他们成熟些。也许是兄长的诅咒要他不准为别人流眼泪，所以他才只能一点一点暗示自己变的更加坚强。
从第一次离别到第二十余次，无数次的烟花升空，颂神仰望着自己熟识的人类留下最后最璀璨的轨迹，默默看着那些可以自由哭泣的人穿过自己的身体远去，留他自己一个人回到苍老破旧的神庙。
“你可能不知道，他对我说自己最快乐的日子就是遇见了你——慧。”心老师在我任性逃离艺术馆的那天和颂神有过交集。
人类有种现象叫做回光返照，颂神也在经历这个类似的过程。他已经预感到未来会发生的不测，但他选择了向我隐瞒，转而把他不光彩的过去告诉我。
已经知道自己也许时日不多的颂神希望自己离开前，把他的罪责告诉我。他可能要死了，被复仇回来的兄长把意识取而代之。那风暴里在咆哮的怪物就是颂神吃掉的兄长，他摆脱了弟弟的束缚，开始自由的复仇这个他原本该降临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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