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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庆看见那麻雀姑娘周身盘绕桓旋着的，金丝幻彩一般的烟云流光，开始慢慢的散去，而他也清楚的看见，麻雀姑娘的颈间，泛出一丝一缕褐色的嫩羽细绒，顷刻间连成一片。
马炀的脸色终于恢复了过来。
麻雀姑娘的整个后颈都已然变成了羽毛，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她看着马炀缓缓的睁开双眼，而后略带着疑惑的看向她：“姑娘是？”
麻雀姑娘的身子抖了一抖，脸色更白了。
王大庆在一旁忙道：“这是在你家门口等候过你两次的姑娘，她还送过你一篮子的炊饼，你能醒过来，多亏了她，她是仙人。”
不消得用王大庆说，马炀已然看见那姑娘身着着泛着金星流光的飘渺仙衣，还有她颈后浮起的层层嫩羽，他怔了怔，不觉的声音放缓，语气诚挚，对麻雀姑娘道：“多谢仙人相救，在下结草衔环亦未能报答，不知仙人姑射神名？”
那麻雀姑娘眼中泛起丝丝缭绕，烟云一般的水雾，她颔首轻声回答：“恩公，我不是什么姑射神人，不过只是一只修炼成人了的霍雀。当年我修满千年，讨封成就之时，一时之间倏忽大意，被一群顽童抓获，折断一脚。”
她说着，眼中已是波光粼粼，她望向床榻上倚靠着的马炀，眼中盛尽三生烟火迷离。
“是恩公，用一粒金珠，从他们的手中，将我赎出。而后又将我带回您的清修之地，为我救治已然折断的双腿，但当我还未能变出人形，与您见上一面的时候，林间的一只豹精，在您上山采药的时候，竟将您的心脏剜出，供它一己之私食用。”
那姑娘似乎在说尽她的前世今生，她的眼中含着泪水，她的眼角已然通红。
“我没有什么能够报答恩公的，只能剜下我的心脏，用我千年的修为，来换您那一世的百年高寿，儿孙满堂。”她说着，忐忑的伸出手来，轻轻的覆在了马炀的手背之上。
“而我从头再来，再修了五百年，终于能够幻化出人形来，可惜这人形并不美丽，但已然是我能幻化出的，最美的人形。所以我找到了恩公，想着，无论如何也好，都要当面给您道一句三生之前的恩谢。”
麻雀姑娘和那妖精捧墨是截然而不同的模样，麻雀姑娘的周身，似乎都笼罩着一层不近人间烟火之气。她的脸，是最最普通平凡不过，但是她的气度，只有九天仙岛云阙之上，才有的淡雅出尘。
马炀呆呆着望着她，觉得她的一双眼睛，似乎能拢进山河万里，一片风光清骨。
他沙哑的开了口，问道：“你给了我两次的性命，那我又应该如何还报于你呢？”
麻雀姑娘微微笑了，她的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她痴痴的望着马炀，而后带着些许希翼的娓娓而道：“只盼恩公三生之后，缓步等一等我，可好？”
马炀没有明白她的话，但却看她看向了已然栓插紧闭的门扉。马炀突然感到一阵心慌，这阵心慌来的十分突兀，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只是下意识的攥住了麻雀姑娘的玉手，愣了一般的看向她。
麻雀姑娘还是那抹淡若仙云一般的微笑，她轻轻的摘下马炀扣住她的手，而后缓缓起身，她的周身，几乎瞬间，迸发出了烟云缭绕，星点流光。
而后那流光中的女子一头青丝如微风一般浮动，她的衣裙渐渐幻化而成白色流光仙袍，她的容颜是马炀此生未见的清雅美丽，她似乎生于烟云，也同化于烟云之间。
马炀呆呆的看着这个谪仙神人一般不染凡尘的女子，而后听见她似乎来自虚空一般的空灵声响：“恩公，奴家小名照夜。”
话音刚落，只见那缭绕着的烟云更盛，它们将她掩了进去，而后飘到了门前，它们冲破了门扉，凌空而起。
然后自那片烟云之中，一双巨大的褐色流光的翅膀，散破云烟，它一声长啸，随后直直的往那大堂上空的巨大鸨鸟冲去。
马炀狂奔到了二楼的廊上，入目是那一只捧墨幻化的巨大鸨鸟，以它的尖喙，啄进了麻雀的颈间。
马炀疯了一般的大喊：“照夜！”
那巨大的鸨鸟显然听到了这一声凄厉的吼叫，它偏过头来，看见孤身站在二楼长廊之上的马炀，立马扑棱展翅，朝这儿扑来。
但它还未来得及扑上，那一只已然负伤流血的麻雀，嘶鸣一声，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朝它的腹肋撞了过去。
巨鸨被它撞到了另一边的长廊上，撞碎了一片北国百年之木。巨鸨鸟吃痛长啸一声，而后它的周身，泛起了来自地狱幽冥一般的靛蓝烈火，熊熊朝麻雀烧来。
麻雀的周身也泛起层层烟云流光，它顶着那一团会烧灼尽自己魂魄的地狱冥火，用尽最后的力气，直勾勾的撞在了巨鸨纤长的颈间。
巨鸨周身的火光，霍然迸开，蔓延烧灼到了整间花坊，马炀还在那儿愣愣的站着，得亏找到母币的李青风将他一把按倒在了地上。
但是马炀还是在长廊地上的栅栏间隙里，看见在巨鸨烈火之中，嘶鸣挣扎着的麻雀，而后它渐渐消散，最终化为一片烟云流光，迸散而去。
马炀颤抖着手，拼了命的抓着那漫天的流光星点，他越努力，那个星火就越散了开，他越拼命，可是那漫天的星火最终还是归于尘土，归于长夜，归于黯淡。
而那只巨大的鸨鸟，也直直的落在的地上，砸塌了半个花楼，它落下去的那一瞬间，也如麻雀一般，灰飞烟灭。
马炀的耳畔似乎还能回响起照夜姑娘说的话：只盼恩公三生之后，缓步等一等我，可好？
照夜，我救你一命，可是你却用两世修为的性命，救了我两命，我马炀，今生做不了别的，只能终身不入花楼，终生不娶不纳。
以此来还报于你。
希望你三世之后，会真的，过来找我。
三生虽远，但我等你。
PS：
（这一章我自己都哭了……）
大家知道照夜是什么吗？就是麻雀儿的别名。
我还记得那名名叫照夜的女子，曾经为我许下三世的情缘。
我会为他们单独写一个番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