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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兄台闻言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头：“那就开始吧。”
钱不是好赚的，饭也不是好吃的，直到天都擦黑的时候，王大庆才算是把整个院子都收拾完了，末了他敲开那兄台住着的东厢门，让他出来检查一下。
那兄台睡眼惺忪的看了看自己家的院子，都有点不认识了，咂了咂舌，好半天才道：“我还以为你能摸点东西就跑了呢，倒是挺好的，你明天辰时之前就来干活吧。”
王大庆干干笑了笑，道：“不瞒阁下，小生姓王名大庆，是从齐州过来赶考的举子，但因为要提前报名，所以就早来了两个月。但是小生盘缠菲薄，又住不起店，所以想着找一个能够提供片瓦遮雨之所的活计，工钱少一点儿倒是无所谓的，不知道阁下现在家中有没有空置的房屋，即便没有空房，柴房也是可以的，不知阁下能否给行个方便。”说着还从包裹里掏出文解，给他看了看。
兄台挑了挑眉头，点了点头：“我这儿别的不多，就是空置的屋子不少，这都是小事，你是来皇都考试的？考的什么？”
“明经。”
那兄台一听是明经，乐了：“你考这明经有什么用，中者十之二三，这二三者里头得以录用者又是二三，而这二三者里头能够继续往上爬的也就只有二三，这明经考跟不考都没什么区别，你都已经是举子了，还不如留在你们齐州当个举人，等回来好歹还能弄个地方官当当。”
王大庆摇了摇头，笑道：“齐州人丁寥落，百姓吃喝尚且不够，又怎么能供得起那么多当官的，我自小没有爹娘，都是靠邻里接济才得以长大，求学，此番我来皇都应试，也是想着考中明经之后在城中六部谋个一官半职，一来可以报答乡里养育之恩，而来也可以方便继续往上考进士。”
那兄台听他徐徐而谈，觉得这人有点儿意思，有种人贫志坚的意思，话到此处，再往下说什么都是废话了，也就朝他点了点头，从门口勾下来一盏灯笼，把他引到东厢最后的一间小屋门口，开了门，里头依旧是堆满了杂货的屋子，只不过多了一张矮桌，还有一张桌。
那兄台对他道：“明天把它们都收拾出来，这就是你的屋子了，也别叫我阁下，听的别扭，我叫李青风，你叫我上家也行，喊我名字也行。”
王大庆点了点头：“上家是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清风？”
李青风把灯笼留给他：“是山青云隐风归处的青风。”说完摆了摆手：“赶紧睡，明儿个得把家给我收拾出个样子来。”
王大庆忙连连应声，把上家给送了出去，这屋子一看，就是经年累月也没个人住的样子，那地上床上都堆满了厚厚的一层灰，王大庆赶紧趁着天没全黑，先大概把床掸了下。
累了一天了，王大庆那副小身子骨都快脱了力，铺好被褥往床上一躺，头一沾枕头，就直接睡了过去。
这是王大庆自打从家乡千里迢迢奔赴洛阳赶考以来，睡的最好的一顿觉，都说安寝之间，得避风遮雨两顶四墙足以，以前王大庆还没这种高深的见解，直到这一个多月的上京科考之路，王大庆睡前，又偷偷慨叹了一番洛阳城，这里不仅鼎盛繁华，还有很多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比如浑身皆白的巨象，比如那种如美女一般但是长得绚烂羽毛的鸩鸟，那种手臂为翅，发为绒羽的东西，难道就不是妖怪吗？
但是王大庆没有想到，他今天所看到的，不过皆是神都洛阳光怪陆离的冰山一角。
仲冬月份的辰时，天不过刚刚擦亮，王大庆出门到前厅里看了看，没见着上东家。但自己肯定不能闲着，就先把自己那屋给收拾了，那堆杂货他给摆放到了门口，他推了推旁边一个厢房的门，打开来一看，得，又是一屋子的破铜烂铁，叮当杂货。
他这东家加上正厅和柴房，共有六间房，皇城里大户人家的标配，王大庆隔开李青风屋子，把剩下的几个房都给大致收拾了一通，把那些破烂找了两个没床的屋子里给放了，等他把这些东西大致都收拾好的时候，也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王大庆往门口院子泼水的时候，李青风才起来，耷拉着脸看了看他，看了半天，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招了个杂役，于是给了王大庆一挂铜板，能有五六十文的样子，道：“去西市买个早饭，加上你自己的份。”说完之后李青风打了个哈欠，又回了东屋。
结果刚开门，一个东西就跟滚雪的团子一样横冲直撞了进来，登时就把王大庆直直撞倒，落地的时候他的后脑勺还磕着青石板。
王大庆缓了缓，还是依旧觉得眼冒金星，两耳轰鸣。
那滚雪的团子看见自己撞了人，就俯下身子看了看，噫？了一声，道：“怎么是你？我好像没走错门儿吧？”说着拉了王大庆一把。
王大庆这才抬头去看把他给撞了的人，也是噫？了一声：“是这位兄台啊。”
原来居然就是昨天在西市上那个仲冬霜月的天里扇着扇子的那个兄台，王大庆朝他拱了拱手：“我只是这家的杂役，兄台可是要找我家上东家？”
那扇子兄点点头：“我来请你家东家帮我收拾个妖物，他人呢，带本公子去见见。”
王大庆听话这番说辞，直直愣了，反应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开口：“妖，妖妖怪？”
扇子兄咧了咧嘴，拿扇子敲了敲他的脑袋：“呆子，还不赶紧带我去见你家上东家？”
王大庆站在刚刚打扫完的厅里，给那位扇子兄和自己老板倒了一杯茶水，听着他俩你俩我往，不禁感慨洛阳城里真的是物华天宝，无一不穷，什么都有，便是连降妖的人都有。
关于妖魅精怪，不算上昨天见到的那个人面鸟身的鸩鸟，王大庆所熟知的，不过也是山海经，北户录，等一些野史杂谈当中所述，如今听说这妖怪是确实存在着的，连同昨日的那个鸩鸟，都切切实实的是个妖怪。
那锦衣华服的扇子兄台朝着李青风随意的拱了拱手，笑道：“咿呀呀，我这今日来，李兄家里倒是换了一副的光景，我倒还以为是进错了家门。”
李青风一脸不耐的睨了他一眼，皱眉道：“你一个大理寺丞的公子，不好好参科修书，考取功名，倒净天来我这个怪力乱神之人的地方干什么？”
扇子兄台闻言干笑两声，他和这李青风是有些渊源的，这怪力乱神之论还是他那个大理寺丞的爹当着人家的面说的，这李青风的脾气他是很知道的，本来就臭，上回自己爹还又把人给得罪了，所以他这次来，肯定是得赔上一些小心。
扇子兄一面笑，一面伸手入袖，摸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出来，他看着李青风的脸色，然后再慢慢的把盒子给打开。
那盒子里是一块十分璀璨闪亮，四周固着金边的波斯国红宝石。
王大庆的眼珠子都好掉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