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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小姐在空中游了不知有多久。
她游啊游啊,都快要放弃了,还是在她自己的,夏天的花园的梦中。她几乎想要让自己落下去了。
要是有一片云就太好了……兔子小姐想,然后她就落入了一块棉花糖做的云里。她休息了一会儿后把云吃掉,又继续向上游。
在她自己的梦里她能控制一切,可是对应着,她在控制一切的同时,也就永远逃不出自己的梦。
——我的梦境以外,会是什么呢?
兔子小姐憧憬着,幻想着,期待又隐约带了点儿对未知事物的畏惧。游啊游,她就靠着这样的幻想来给她提供动力,可是却又一点一点麻木了,快要睡着了。
真的是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什么的边缘,软软的,却很坚定地阻拦着她。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每一根细小的绒毛都被激动占满了,于是她越发努力地想要突破那层泡沫,她在心里大声告诉自己“我可以的!我的梦里我能做到一切!”一边念着“融化,融化……”,她一次次向尽头撞去,虽然不疼,却被弹回来太多次,感觉晕晕的。
兔子小姐揉了揉脑袋继续努力,“呀!”这次却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直接飞出了好远。
向上游花了很久,往下掉却花不了多少时间。
在下落中,兔子小姐的惊喜全部转化为了恐惧,她突然怀念起她自己的梦境里那种无所不能,可是她毫无办法,只能感受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往下落。
3:13 S风在她耳边,呼呼的。
周围的空气是淡淡的薄荷味的,似乎是某种离别的味道。然后她听见了孩子们玩闹的声音,水的声音,吆喝的声音和火车的声音。
没受一点伤,兔子小姐落到了一个全是小动物组成的小镇上。
天空像是染了蜂蜜,反出亮亮的光泽。似乎夏天刚刚来到或者就要过去,太阳的温度很舒服。周围的动物们都各有事做,一点也没对兔子小姐的到来表示奇怪,于是她索性躺着发了两分钟的呆,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做这个梦的家伙,一定见过很多很多怪事吧,能够从此看见天上掉兔子都不觉得惊讶的那种。
兔子小姐想,然后找了一只燕子准备问路。她没有想好台词,只有用很奇怪的方式问:“您好,请问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梦?我应该怎么做?”
也许是太奇怪了吧,或者做梦的家伙完全没有在做梦的自觉,燕子没有理她,只把她当做什么不存在的东西,扑扑翅膀飞走了。
兔子小姐愣了愣,又继续向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是走错方向或是有哪里出了错, 兔子小姐进入了一片一望无际的森林,一模一样的树,没有别的生物,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
这熟悉的感觉……兔子小姐想起了自己梦里的那片海。已经是黄昏,兔子小姐觉得有点失落,她随便找了片空地坐下,准备等第二天再说。换个方向也好,或者说不定能通往别的梦呢。
这一晚过得很平安,也许是因为太累,也许是因为在别人的梦里,兔子小姐梦也没有做一个,次日被清晨的阳光唤醒。她深呼吸三口气然后朝着来的方向前进,中午最热的时候终于回到原处——燕子已经没有了,不过多出了一块指向“火车站”的路标。
看来,这是一个关于离别的梦。
和森林一样,火车站也是这个梦境的边界。兔子小姐进了站,没有看到有任何人候车,到来或者离开,只有工作人员站得像是标枪一样,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
“请问您……”兔子小姐向站岗中的狐狸问道。狐狸的笑容不变,却没有回答她,甚至没有朝兔子小姐看一眼。兔子小姐怀疑是自己太矮或者声音太小,于是深呼吸然后用她最大的声音喊道:“您好!我有事情想问您!”
她甚至跳了起来,比狐狸的高帽子还要高。
但是并没有用,狐狸依旧像是之前一样站着,不同的是向四处望了望,确认没有人之后取下帽子扇了扇风,然后呼出一口气,又赶紧将帽子戴上。
兔子小姐意识到,这些人,似乎,都看不见自己。
在这个失去了要什么就有什么的能力的世界里,无法和人交流,也许就意味着无法去到别的世界,甚至无法回到自己的梦。
兔子小姐觉得无助极了。
还是清透得仿佛溪水一样的天空,蓝得就像夏天就要结束了一样。
兔子小姐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她靠坐在狐狸身边等啊等,等到他下班的时候,又跟着他来到了一个小镇子里。
镇里有一只小兔子,让兔子小姐觉得很亲切。小兔子在狐狸的门口等着,对他说了感谢的话和道别的话,然后狐狸摸了摸小兔子的头,回到了自己的家。小兔子的笑容还留在脸上,眼睛却红红的。兔子小姐想着:这应该就是这个梦的内容了吧,准备接下来跟着小兔子,狐狸先生的门却再次开了。
“给,今天刚买的大西瓜。明天的祭典结束前,就在镇里好好玩吧!”
“嗯,谢谢狐狸叔叔~”小兔子抹了抹眼睛,蹦蹦跳跳地走了。
那是镇子为了夏天结束而举办的,祈祷丰收的祭典。祭典之后,小兔子一家就要搬走,去到遥远的城市了。
兔子小姐有点说不清现在自己的感觉,她喜欢这样热热闹闹的景象,可是一想到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的存在,不能和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成为朋友,她就觉得寂寞极了,这种感觉比她一个人居住在花园的时候还要难以接受的多。她甚至开始害怕,怕到任何一个世界里都没有人会知道她,怕她回到自己的花园的时候又会忍不住想起这些美好的热闹。祭典是那么欢乐,却又都和她无关,绽放的烟花美极了,小孩子们的笑声听起来就觉得快乐,水花晶莹剔透,落到兔子小姐的身上,然后又径直跌落到地上,不暴露兔子小姐一丝一毫的痕迹。她呆呆地看着火车站的方向,等待着一个噩梦的结束,又不忍心一个美梦的暂停。
祭典结束了。
仿佛回到了现实,一大早兔子小姐就跟着兔子一家到了火车站,然后钻进了车厢。全镇的人都来送他们,看着感人极了。兔子小姐闭上眼,眼前还是昨晚晃动的烟火。她听见呜呜呜的声音响起,知道火车要开走了,然后睁开眼,看向窗外。
小镇啊,森林啊都渐渐模糊,兔子一家睡着了,火车平稳而扭曲着,向着星星深处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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