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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听过战神的传说吗？”
如果说艾卡西亚的遗址是瓦洛兰大陆最神秘、最可怖的禁地，那么宏伟屏障之东的无尽群山、恕瑞玛沙漠、暗影岛之类的地方，大概都可以角逐第二位。
当然，目前暗影岛的绝大部分力量都还没有暴露，如果是在日后英雄联盟的格局下，真正被挖掘出所有成员的暗影岛或许还能凌驾于虚空（目前）众人，成为反人类组织中的头号大哥。
就像大部分禁地的危险不是来自于环境而是来自于人一样，无尽群山中最危险的是一座擎峰，这个说法自然不是说那一座如同利剑插云气势磅礴的巨神峰环境有多么恶劣，而是说那群居住在山峰上的人。
据枫树镇的人说，那座巨峰是战神所化，居住在峰顶的却是太阳神的后裔，凡人如果登峰远眺，可以看到太阳从东方升起的全貌。
暂且不管战神和太阳神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龌龊或者不龌龊的关系，苏子阳一问菲奥娜和维恩，才知道对于这群德玛西亚的高干子弟来说，巨神峰拉阔尔族和烈阳族的存在并非真正的秘密。
“这无疑是个野蛮的民族，如果刚出生的孩子不够强壮，他们就会杀死他。这是什么道理？”德玛西亚是瓦洛兰大陆人所皆知的道德模范城邦，菲奥娜更是自小经历了高等文明教育，此刻说到这件事情，自然是义愤填膺，满脸的鄙薄和厌恶。“他们是离我们最近的势力，如果有朝一日大战再起，除了诺克森（诺克萨斯的另一个译名，这里指德玛西亚对于诺克萨斯的蔑称）那群屠夫之外，我最想收拾的就是他们。到时候，我一定要亲手将这野蛮的习俗粉碎。”
她一边说一边冷笑，带着些上层社会贵族固有的高傲和自信，仿佛她轻轻吹一口气，那座巨神峰就会倒塌。
当然，在苏子阳看来，她吹不倒巨神峰，但至少可以吹起来两三头牛。
穿越者摇了摇头，又看向薇恩。
薇恩要理智一些，她低下头，想了想，“这个习俗虽然不好，但效果很显著，拉阔尔部落全民皆兵，拥有大陆上最强大的战士。不过人数太少，而且他们不经历过真正规范的军阵训练，只会单打独斗，其实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威胁。”她说到这里，抬起头，明亮的眼珠盯着苏子阳，其中很有些深意，“但这只是对于大规模的军队而言。”
她言下之意，是指如果没有大规模的军队，最好不要招惹他们。
这是在警告：别去招惹他们。
苏子阳很想选择性忽略这句话，但薇恩的眼神的确和她日后的圣银弩箭一样具备穿透性。她说出这段话并不是想要显示自己的知识面，而是要提醒苏子阳你在做什么。
“无论是什么指导，都不如生命受到威胁时候爆发的潜力来的重要。”他微笑着看着面前这个隐藏有太多东西的少女，“安安稳稳在舒适练习如果能比得上在生死之间挣扎的话，这个世界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你说呢？”
“但这没有必要。”显然，这个烂大街的道理并不能说服理智的少女，她没有多余的诸如前进一步或者说加重咬字的习惯来强调自己的态度，就是那样平静地说道。“生命只有一次，但时间却足够得多。生死挣扎两三次就会真的死去——或许还不一定能够撑到两三次，而安安稳稳的练习，却足够练习一生。”
这让苏子阳不得不有些意外，他以为自己的说辞一定能够说服这个年龄段的女孩——比如一边上那个听了自己的话语之后，已经有些紧张地握住然后又松开剑柄来来回回五六次的菲奥娜，但仔细想想，也许这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善于口才，只是菲奥娜太好煽动了。
果然，一听薇恩的话，菲奥娜又有点迟疑地看向苏子阳，显然又被薇恩说服了。
虽然日后是为人所敬仰的御姐剑姬，但现在也只是一个不通人事、没有主见的骄傲小女孩罢了。
苏子阳沉默了一会儿，心中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但你不一定能等一生。”
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揭别人的伤疤，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算特别好玩的事情。
一瞬间，薇恩就沉默了。
这个被一个无名女巫搞得家破人亡，亲眼看着女巫如何折磨自己的父亲母亲全家亲人的女孩，的的确确是没有多余的时间的。她首先要变得足够强，其次还要找到女巫报仇——如果说这两点，以她的天赋、财力、意志，还勉勉强强可以达到的话。那么她真正的志向：净化瓦洛兰大陆，清洗世界，就必须要把“时间”考虑到了。
事实上这种考虑也略显多余，哪怕是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以为在区区“一个人的一生”这样渺小的时间内，就能过完成这件事情。
清洗世界。
多么巨大的一个词汇。
这样的考虑，无非也是给自己那残破的人生一个念想，因为她已经找不到别的目标了。苏子阳清楚的知道这个本质，他相信有着这样清醒头脑的薇恩也应该清楚，薇恩一定也清楚，自己的目标是空洞的、无望的、注定不可能达成的，不过这个世界毕竟有那么多的自我欺骗的例子在，这里再多一个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知道？”薇恩突然开口道，她的神色仍然平静，可细心的苏子阳却能发现她的那双手一瞬间藏在了袖子里。“你怎么会知道？”
这件衣裳有足够长的袖子，薇恩那几根细长白嫩的青葱玉指的指尖从袖管中延伸出来，细细的、浅浅的露出一茬儿，捻着袖子轻声细语说话，好像一只清晨里从草丛中跳出来的小花猫，那是相当乖巧可人的画面。
可如果她的双手完完全全没入袖子里，苏子阳才发现那不是一只小花猫，而是未长成的老虎——爪牙尖利，初露峥嵘，威风凛然，带着强烈而细密的杀机。
一边的菲奥娜还是摸不着头脑，对于一个学院派的剑士来说，你很难解释什么叫做杀意。更别提薇恩的杀意凝聚成一线，就算真正身经百战的战士，也未必能够发现。在她看来，只是一直以来跟着自己和和气气有点孤僻的小妹妹突然生气了，不过苏子阳是她认同的“高手”，薇恩这种却是“行外人”，一时也不知道该向着谁好。
她当然也看不到薇恩的眼神，好像一把刀子一样锐利。
苏子阳知道，如果自己回答不和她的心意，这个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但一定比菲奥娜更加冷血的女人，一定会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快速地动手。毕竟按照道理来说，自己这样一个人，实在没有理由知道她家破人亡的真相，切中她的要害。
“我知道什么了？”他还是一脸微笑，“我只是个为德玛西亚效力的底层人员，终日在山野中训练，书都没看过多少。我知道的东西，菲奥娜也一定知道吧。”
“这倒是很有道理。”一旁的菲奥娜点点头，不得不承认自己给苏子阳说服了。
她只能看到“底层人员，没看到多少书，不如菲奥娜”的这个意思，会因为这句话在捧她，而认同这段意思，进而理所应当地认同整段话。薇恩却能看到“为德玛西亚效力，终日训练”以及“我知道的东西，菲奥娜也一定会知道”。
前者是在表示“我是友军”以及“我身份不俗，知道这件事情完全合情合理”，后者却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这件事情会让菲奥娜也知道的。
就像苏子阳所看到的一样，两人的关系其实并不太过亲密，她们并非真正的朋友——或者说菲奥娜认为这是朋友，薇恩也装作这是朋友。
——这是有目的的接近。
薇恩到底为何，苏子阳当然不会很清楚，不过这显然对薇恩来说极为重要。那么如果她的真正实力被菲奥娜得知，对这种接近、这个目的来说，显然是有害无益。
所以这是可以威胁的筹码。
也是一种提醒。
“你真的要出手吗？你真的不怕菲奥娜发现你的身手？”
直到现在，薇恩才惊觉自己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她根本没法出手，一切的退路已经被苏子阳截断。
她毕竟还是太年轻了，而那股仇恨又毕竟还是太过于深刻了。年轻人在面对这样深刻的情绪的时候，冲动一回，也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且这种冲动，还暴露了自己的把柄，这下子就算她真的不想去，在苏子阳的威胁下也不得不去了。
揭他人的伤疤，的确是不怎么好玩的事情，对于苏子阳来说也是这样。但反过来说，要让一个理智的人去做一件不理智的事情，也只有用这种法子了。
薇恩再次沉默，沉默着点了点头。
在菲奥娜眼中，这是“和平派”被“主动派”压制的趋势，而这也是无双剑姬喜欢的趋势。她安心地笑了，随后舔了舔嘴唇，右手自然而然下落握紧剑柄，远远眺望远山，想象着接下来大杀四方的感觉。
于是开始前进了。
菲奥娜一个人走在最前面，而薇恩却悄然退了两三步，和苏子阳并列起来。
“……我同意你的选择，但我还是想要问一下。”女孩低垂着眼睛，不敢和苏子阳对视，口中却继续问道，“你到底有着什么目的。”
她特意等到菲奥娜离开的时候问话，所以后半句话并没有落入菲奥娜的耳中。
“不是你叫我指导的吗？要不咱就放弃呗？”苏子阳一脸莫名其妙冤枉好人的神情，好似窦娥俯身，声音非常大声，洪亮，“我有什么目的？我能有什么目……”
他说到这里就不说了，薇恩扑上来捂住了他的嘴巴，两个人的眼神相交。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苏子阳估计这东西能直接爆了水晶吧。
然后菲奥娜回过了头。
她看到的是，薇恩投入了苏子阳的怀里，纤纤细指抚摸着苏子阳的脸颊，两人眼神如同磁石般紧紧吸引到了一起。
基本上，误会就这么形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