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亦雨送到谭子涵家里的时候，我松了口气。不知道那些暴走族什么来头，出于对社会的本能恐惧我觉得招惹上他们真是一件糟糕透顶的事情了。
但是这件事情非常奇怪，简单的说有三个方面的奇怪。第一是关于暴走族的，海泷潭是个小城市，也不是很富有，从风土人情加上治安力度来说，不应该会出现凭借暴力和犯罪生活下去的武暴走，我们晚上碰到的暴走族应该属于文暴走，那种人只是有一辆好车喜欢晚上开出来飙车而已，还是属于正经的社会人的。
这样正经的社会人为什么会联合起来为难亦雨一个高中生？
第二，一般人碰到这种事情的表现不应该是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吗？为什么亦雨会反其道而行之？重要的是她还对后山的地形很熟悉……一个女高中生不应该对标注了有蛇的后山感兴趣吧？
第三，亦雨从始至终都没有问过，为什么我和真寻晚上会出现在学校后山这个问题。一开始急于躲避暴走族没有时间问还很正常，但是之后呢？想要问的话时间有一大把，而且不可能没有好奇心吧？看亦雨的表情也不像是脑补到什么诡异的场景害羞了不好意思问出口。
“呐，神之准大人，真寻觉得很奇怪啊，既然谭子涵家离学校只有五分钟的脚程，她为什么每天晚上还要坐公交车？”
28起晚十一点十五分，在教务主任的办公室，行政楼是警卫不会检查的一栋楼，加上我有这个办公室的钥匙，进出就变得非常方便。
“这个铃晗也不知道哦，你不知道也难怪，她是来监视铃晗的。”教务主任的电脑密码是多少来着？这个变态主任好像喜欢把自己女儿的生日设成密码，桌面也是自己女儿的照片，文件夹里到处可以找到她女儿的照片，还把自己女儿的日记偷看过来然后扫描放到电脑上，噫真是父爱如山。
“监视？”真寻打了个激灵。
周围一片黑暗，只有电脑屏幕里透出苍白的光，厚重的窗帘像是能把这里和外界隔绝一般。真寻利用吸血鬼的夜视能力在基本上没有光的情况下查看学生档案，书架上放着许多文件夹，逐一看过去的话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我也在做同样的事情，用电脑查找学生档案。我们要找的是许诺的学生档案。
是因为在学校里泡茶喝茶这件事情京阿尼的风格太重了吗？我至今觉得她不是属于原本的现实中的人，再加上天才音乐少女这种设定，我很怀疑她和这个怪谈的联系。
但是就个人而言，我不希望她就是狸猫面具的主人，因为我不希望她是会杀掉自己的人。
如果她真的和这件事情有联系的话，即使我去问她会不会弹奏三弦也不一定会得到真实的回答，而准确区分谎言和实话的能力我也不具备。
所以还是调查学生档案来的有作用一些，毕竟像是钢琴之类的乐器，学习之后都会去考级什么的，而拿到了级位的话就会作为荣誉写在档案里。
“神之准大人都知道密码？”
“这个变态教务主任能算是我的叔叔，反正我家亲戚一抓一大把，从小学到高中哪里没有老爹的朋友。就我对这个变态叔叔的了解，他会用的密码只有一个……啊找到了。”
“刚好，真寻。这边也找到了。”真寻抽出一个文件夹。
“仔细一看还真是感受到世界浓浓的恶意啊，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那么大……钢琴、古筝、二胡、小提琴、吉他……会的东西还敢再多一点吗？我的档案里一片空白她的却一张纸写不下，人类为何要互相伤害？”
“不要在意这些了啦，重点是三弦，有找到吗？”真寻把头凑过来。
“喂喂挡到我的视线了，让开点……啊看到了，三弦，已经到十级了。”我停下了滚动鼠标的动作，有些愣愣地看着电脑屏幕。
“这样一来就可以证明了吗？许诺和这个怪谈之间的联系。”
“不能完全肯定，不过这应该就是答案了。”
“接下来，神之准大人要怎么做？”
“世界的叠加……阻止世界的叠加，所以不能让她叠加到这个世界里来，为此应该弄清楚她叠加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准备直接去问吗？”
“虽然不知道这样有哪里不对，但感觉不妥。”我把查询记录和浏览记录全部删除，然后把电脑关机，鼠标放回原来的位置，“晚上就到这里吧，已经太晚了，有什么事情都明天再考虑吧。”
“啊稍等一下。”真寻蹦跳着启动复印机。
“在复印什么东西？”
“学生档案，夏依的学生档案。”
“复制那个干什么？”
“因为真寻很好奇啊，关于铃晗这个人。在叠加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铃晗与神之准大人有关的存在几乎全部被夏依代替，因此我并不是很能理解铃晗这个人，可能现在的世界里，最能体会铃晗心情的人就是夏依吧，即使神之准大人说了铃晗就是铃晗和夏依是不一样的存在我也觉得不高兴嘛，因为神之准大人对于所有和铃晗有关的事情都特别心软，所以你对夏依的态度，现在也一定变得温柔了吧……”
“所以你也想要……接近铃晗一些吗？”
真寻盯着打印机扫出来的绿光独自、默默地说着，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人可以做出这样微妙的表情，有些不高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为什么，感觉到某种气息，在我已经没有了的心里沉寂了很久很久的气息。
“嗯……”
“为什么会在意我的事情？这不在巫女的使命里吧？内心的屏障什么的，都是勇者自己去突破的吧。”
“……好卑鄙的问法。”她小声的嘟囔。
“哪里卑鄙了？”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与我有关系的人只有神之准大人啊。”
我的大脑变得空白起来，开始思考这句话来。
“其实真寻和夏依，并不是地位等同的存在，夏依在我们两人的存在中占主导地位，在这个世界上别人对于真寻人格的认知都是建立在对夏依认知的基础上的，在没有和真寻见面的时间里，所有人都是在与夏依的世界线相交，把对真寻的认知逐渐修正到偏向夏依的方向。”
“你这么说我也很难理解啊……”
真寻曾经说过她和夏依是缠绕在一起的两条世界线，每隔十二个小时就会交替与我所在的世界叠加。按照她现在的意思，即使是在她和这个世界叠加的十二个小时里，对于没有和她见面的人来说，这个世界依旧是在和夏依的世界线叠加吗？
也没有人可以时时刻刻和真寻在一起，所以无论对于谁来说，对于长相相同的两个人，都会偏向于觉得这个人是夏依。
如果这种偏向继续加重，会不会有一天所有人都忘记了真寻的存在？
“但是，为什么、我可以清楚区分夏依和真寻？”
“因为，创造了夏依和真寻的人，就是神之准大人啊。虽然对于你来说在日记里只有一个角色，但是我们与铃晗的存在叠加之后，变成了两个角色。这很容易理解嘛，一共有两个人的存在，怎么可以全部挤在一个人里？所以就出现了我和夏依。在你日记里的夏依，存在变成了两个部分，铃晗的存在也分成了两个部分。现在夏依身上很多的是铃晗的存在，也就是说……”
“我日记里所写的那个少女夏依，她的存在现在很多的体现在你身上？”
“嗯，就是这样，所以只有在这一方面，对于神之准大人来说，我是比夏依要特别的存在。”真寻突然笑了，却让人觉得有些悲凉。
只有在我眼中的真寻才是特殊的么……而对于其他人来说，真寻不过是夏依存在的一个分支。
陈景润为了攻克哥德巴赫猜想而用去了几麻袋的草稿纸，但是对于人们来说，只有证明出来的哥德巴赫猜想才是要被记住的东西，草稿纸就被这样当作已经用完了的东西遗弃了吧。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关系吗？真寻和夏依。真寻是这样想的吗？自卑地觉得自己就是废弃的草稿纸，而夏依是闪耀着的哥德巴赫猜想。
“我有说过夏依就是夏依，是个铃晗不同的存在吧。我觉得应该还要补充说明一下，不管是真寻，铃晗，还是夏依，不管你们的存在是怎么扭曲叠加怎么样复杂，在我看来都是三个对等的，特别的人。铃晗是我最喜欢的人，夏依这个角色也是因为我喜欢才创造出来的。所以不管怎么样的变化，都会是我喜欢的人……都是一样的。喜欢这种心情是一样的，只有对于铃晗的喜欢是现实化的喜欢，对夏依的喜欢是理想化的喜欢……”
“所以真寻也不用担心，吸血鬼什么的最棒了，真寻在我眼中也会一直是很特别的存在……”
我把手放在真寻的头顶，因为已经到了深夜了吧，空气变得更加寒冷，我的手也冰凉了下去。
真寻拉住了我的手，然后勾住小指，她的手也是微凉的，但是透着不可思议的暖意。
勾小指，是约定的意思，但是约定了什么呢？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然后在目光重合的那一刻，她吐了下舌头笑了出来。
少女独有的，狡黠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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