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高二六班的，名字是唐明鸢。”唐明鸢在天蓝色格子的桌布上坐下，稍微拉了下褶皱起来的校服下摆。除了在天台上的时候，他的校服拉链一直是拉到胸口的。
“嗯，前辈请喝茶。”许诺完全没有听他说话的样子，自顾自倒了杯茶。
“……不了，我不喜欢茶叶的味道，虽然我爷爷是很喜欢的。”
“欸？并不是茶叶哦，前辈先喝一口再评价嘛，不喜欢的话不用喝就行了。”
“这样不就浪费了么……”
“茶既然已经倒出来了就只能给前辈喝了，前辈不喝也是浪费哦。”
“……我知道了啦，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泡茶？这不像是高中生会做的事情吧？”唐明鸢觉得在这种地方浪费口水也没有意思，反正就是喝杯茶而已。还有自己是来睡觉的，现在看来这里是不能睡了，
“原因有很多啦，不过我就只说前辈能够理解的一个说，因为我很喜欢这样。”许诺微笑着看着唐明鸢接过小小的茶杯。
“……这个理由不用说我也能看出来。”唐明鸢喝了一口，用心感受了一下味道，“嘛，虽然说不出是具体什么东西的味道，不过不会觉得太甜了吗？”
“嗯，我也是这样觉得。”许诺点点头。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改一下配方啊……你也想自己的茶更好喝吧？”
“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是想大家喝这样茶而已，不管味道怎么样，大家能够喝到我就满足了。”
“好奇怪的说法，我怎么总感觉像是茶里面下药了。”
“嗯，虽然不是蒙汗药。”
“别吓唬我，为什么最近我身边的家伙总是喜欢顶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一本正经开玩笑啊。”唐明鸢不由捂脸，真寻和许诺差不多一个样，她们两个放在一起估计可以玩得很愉快。
“知道是开玩笑前辈就配合一点嘛。然后，前辈为什么来这里呢？我在这里两个多月了都没有碰到过别人欸。”
“……最近考试成绩不好，烦闷出来散散心。”唐明鸢心想如果说是过来睡觉的说不定许诺还会觉得自己是在责怪她，这样不是本意。
“前辈一脸很疲惫的样子呢。”
“啊……嗯，是有点累。”唐明鸢又喝了几口茶，虽说甜了点不过也算是挺好喝的。
“那么，前辈要不要睡一会儿呢，今天的阳光很舒服哦。”
“就算现在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好好睡一觉吧……”
“欸？为什么呢？”
唐明鸢突然想要中断这种没有意义的对话了，现在还有时间不如换个地方睡觉……但是现在该怎么走开？
“就算你这么问我……大概是因为不是独自一人所以没有办法冷静下来吧。”
“那，要不要膝枕呢？我没关系哦。”
“请不要开这种玩笑……”唐明鸢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喂，你会不会弹三味线？”
既然对方是天才音乐少女的话，即使会弹三味线也不奇怪吧，更何况，在现在的世界里，任何与自己认识到的现实存在差异的事物都有可能与这个怪谈有关。
“民族乐器接触的不是很多欸，非常抱歉我并没有学习过三味线，前辈喜欢这种乐器吗？”许诺轻声问。
“个人并不是很喜欢三味线的音色……不过那也是我唯一习惯了的音色。”唐明鸢看着她的眼睛，同刚才没有一丝区别，不像是在说谎。不过这种看看的暧昧感觉一般不怎么靠谱，只有一点报考的价值。
“前辈一脸很很疲惫的样子哦。”许诺又一次说。
唐明鸢刚想说这不是已经说过了嘛，但是许诺没给他说话的空隙。
“前辈是遇见什么事情了吗？魂不守舍的，想必睡觉都不能安心吧。”
“没有这样的事情……就是成绩不好伤心而已。”唐明鸢下意识地躲开她的目光。
“是么，如果只是这样就没问题了，因为成绩还是一个月就可以更新一次的东西呢。”许诺又给他满上一杯茶，“多喝点吧，喝的时候把脑袋放空就行了。”
“我还以为学音乐的女孩子都是有些古雅气质看起来和、和大众有些格格不入的……”唐明鸢又喝了一杯，感觉在冬风中吹了一会儿后嘴唇很干，正是需要茶的时候。
如果只是成绩就没问题了……唐明鸢很庆幸许诺没有再问下去，不然他不一定还能有现在的心情。
“因人而异哦，而且现在想要学习乐器只要依靠能力和努力就行了……想要达到极致才需要气质。”许诺再次拿起茶壶，被唐明鸢阻止了。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头变得更加昏昏沉沉。
“问你一个奇怪的问题，可以吗？”唐明鸢大概有些明白为什么楚立岩愿意花上时间了解一下她的理由了。
“不用客气尽管问吧，虽然不一定能回答出来。”
“你知道〈沙耶之歌〉吗？”
“是什么歌剧吗？”许诺已经表现出自己不知道这件事了。
“一个游戏，里面男主因为脑科手术产生了认知障碍，看到的人类都是由恶心的肉块肠子胆汁构成的，带着恶臭说着难听的语言。但是这个世界没有问题，出问题的是主角自己。后来主角看到了沙耶，在他看起来沙耶是个美丽的少女，但其实沙耶才是真正的怪物，别人眼中的沙耶就和主角眼中的其他人一样。”
“然后游戏里有一个选项，沙耶可以帮主角治疗认知障碍……你会选择接受治疗吗？”唐明鸢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像是希望从中看出她的思考一样。
“接受治疗之后，会怎么样？”
“对世界的认知变回正常，你的朋友还是朋友，世界还是原来的样子，就像那个恶心的世界只是你的梦一样。”
“那么主角看到的沙耶……”
“也和别人看到的感受到的认识到的一样，是恶心的怪物。”
“前辈你就是是在问我，如果自己喜欢的人与这个世界，其中一个出错了，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的话会站在哪一边是吧？”许诺伸出手指在空中转了两圈。
“嗯，你就这样理解吧。”唐明鸢轻声说。
“前辈有多喜欢那个人呢？”
“和我没有关系啦，快点回答问题。”唐明鸢心说这个家伙真是不给人省力，虽然这个问题虽然映射的就是他自己，但是直接点回答不行吗？
“要看情况了，如果沙耶已经是我的家人了的话，我就不会放弃她。”许诺的声音很清晰。
“只要是家人、即使是怪物也无所谓么？”
“嗯，换句话说就是即使是怪物，也是家人不是么，而且看上去是美少女，只要有这一点学长就无所谓了吧。”
“不要把男人想的那么单纯啊……”不过唐明鸢仔细想了一下，自己最开始对铃晗存在的好感就是因为铃晗漂亮。
不过在之后的很多时候他倒是希望铃晗没有那么漂亮。
这样他们之间至少还可以和普通兄妹那样交流。
“但是前辈看上去就是这么单纯的生物呢。”
“让你这么误解还真是抱歉了……”唐明鸢说。
他突然意识到今天的风很温和，简直不像是冬天，桂树看起来有些沉重的叶子也没有发出沙沙的声音，只是轻轻晃动而已。
果然是个适合睡觉的地方。
仿佛与世隔绝，没有让人心烦的喧嚣声，还有美少女给你倒茶顺便探讨下人生。
突然就觉得放松了，觉得这样睡去也没有关系。
唐明鸢还想问，如果有一天她不见了，你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之后的生活一样安宁甚至有时让你觉得比原来更好，你手中有一次回到过去把她找回来的机会，但是如果用了这次机会你就会彻底告别原来习惯的日常……这样的机会，回去使用吗？
他有种莫名的预感，如果他下定决心开启了第一次时间跳跃，那么之后在这个世界会发生的事情会比现在还要复杂。
回到过去，就是再次创造一个世界，比现在的世界早上一些的世界，通过将创造出的世界同这个世界不断叠加，从效果上达到把重叠的世界分开的。
但是如果没有完美叠加，现在的世界还会向着更不好的方向发展。
他没有问出来就失去了意识，在感觉到暂时的安心中慢慢沉沦进没有光线但是温暖的海洋中。
其实不用问出来也没有关系。
不管别人的回答是什么，他都会跳跃回去的，因为这是唯一的方法。
只要铃晗没有回来，这个世界不管再怎么变化，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没有更坏的情况了。
他、只是又一次明确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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