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十七。要出门了吗？”
“嗯。”
相里十七把耳机戴好，手机塞进口袋，会显得有些邋遢的过长刘海随着低头的动作垂下，只剩下一截黑色的耳机线从长发向下延伸进口袋里，一副把自己包裹在小世界里旁人勿扰的样子。就算不愿和人打交道，也总得有养活自己的基本资金才能保持不出门的状态啊，这是相里十七最无奈的地方，可她总不能连毕业证书也拜托学校寄过来。
这段时间相里十七已经习惯了无时无刻有伊萨在身边，并且隐隐有更近一步继续往下发展的趋势。从“不适应”到“接受”，她只花了一周多的时间，把对方当做能思考能交谈的人，“好像有点傻”什么的想法，只要看着伊萨菲恩，那么绝对不会这样认为的。
如同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接纳了伊萨的存在，对方正站在相里十七面前许久无人踏入的阴影里，对着她笑。
——会不会太耀眼了啊。
太阳明晃晃悬在头顶，相里十七踩着盲道走了一段路，脚底的不平整以及刻意走直线让她感觉十分不适应，但又不可思议着自己该不会连走路都不利索了于是执着地走在盲道上，直到耳机里传来一个声音——
“刚才走过的路口应该向左转，又在分神了吗。”
金发青年这几天似乎学会了名为“调侃”的新技能。
伊萨在获得相里十七的许可后入住了她的手机，十七戴着耳机也是为了听他说话，毕竟也是个相当可靠的导航。
她没有做出回应，只是一声不吭反身走向正确的道路，而伊萨却并不打算放过这个学以致用的机会：“这就叫害羞是吧？”
“还是不回答，那就是无言以对？”
十七捏了捏耳机线：“……你好吵。”
“嗯，这就是恼羞成怒。”
青年轻声哼笑，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弄出了立体音效，十七在听DRAMA的时候体验过，现在就像是有人贴近她凑在耳边说话，仿佛呼吸吐气都喷在了耳朵里，弄得一阵瘙痒。
十七下意识偏过头想远离说话者，牵动了耳机线才反应过来，心里顿时一跳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半天只憋出两个字：“别闹。”
伊萨没有了声音，不过耳机里传来了音乐，音量调节得刚好没完全压住外界的声音又能听清歌词。这样如果仅仅作为陪伴者的存在，实在挑不出瑕疵。
总是一个人太久，伊萨菲恩的周到甚至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到底会是怎样的文明呢，伊萨出生的地方，能做到让人工智能跳跃平行世界，也可能是纵向跳跃，总之就像是科幻小说设定一样不可思议。
可是像伊萨菲恩如此真实的存在，微笑着说出自己不能思考出所谓自身的答案，那么真正的人类会做得更好吗，正是因为做不到才努力发明智能程序，连伊萨都不是人类的话，身为人类的个体又出色在哪里呢，仅仅是因为“生为人类”有先天优势吗。
可是如果伊萨菲恩能够拥有自己的思维，这对他来说很不公平啊。
会不甘心吗。十七想着，其实他们交换一下也是不错的，就像自己想躲在哪里不被人找到，伊萨也会希望触碰这个世界的吧。
——被世界所接纳。
只要伊萨菲恩愿意，将自己的存在宣扬出去，是他的话就算统治世界大概都不是难事吧，在这个生活离不开网络的时代，也许在伊萨眼里就跟原始社会一样简单。
伊萨菲恩没有这样做，因为他没有所谓愿意不愿意。
伊萨菲恩没有自主想法，那么也就不会有不甘心、不公平这类感觉。
所以反而成了好事吗。
不论是哪个世界，人类都是最复杂的生物。
近一年没有来过学校，十七有点忘记辅导员的脸长什么样，办公室记得是在二楼来着，在综合楼转了好久后被一个中年人当做别区过来的新生迷了路，很是热心地走过来询问：“同学，你是要去哪里啊？”
“……我找辅导员办公室。”
“哪个系的，你的辅导员是谁？”
十七回忆了很久，用不确定的语气回答：“工管系，是个……女的？”
“……”
“噢，好像姓周。”
“……”
她在据说是系主任的中年人“你走关系进来混学位的吧”眼神中平静地找辅导员拿了学位证书，平静地离开，然后在校内转了很久，拒不承认是迷了路。
“不用你导航我也肯定能回去。”
十七站在树荫下望着指示牌，听耳机里传来伊萨的叹气声。
相里十七情感淡薄，不知道是先天还是后天。初中毕业高中毕业，身边同学一个个都好像生死离别永不相见似的抱在一起笑啊哭啊，她站在一旁看着，眼睛里没有波澜的情绪，拍完毕业照就转身离开，完成了一项任务般丝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地走出校门，一直没有回头看一眼。
同窗三年，大家从各地聚集坐在一起，时间到了再次各奔东西，不断地相遇又离别，就是这样啊人生这样的过程。辗转了多个城市的她早已习惯，连最初生活的地方印象都不是很深，相里十七感觉好像如同漂流的浮萍或者随风的柳絮，看久了城市都是一个样，从眼前过一遍也记不住，哪来的那么多情感去一一付出。
伊萨菲恩一开始问过十七为什么是一个人住，其实以他的能力明明能查到的，偏偏亲口问，十七也只好回答：“妈妈很久以前就生病去世了，爸爸在各地追着野生动物跑，自称摄影家。一个人也挺好不是吗。”
不是，完全不是啊。
相里十七看着伊萨菲恩的眼睛，那种认真在听你说话的态度，无法拒绝继续说下去的念头，想要把所有平时也就想想从没说出口的话告诉他，这样的情绪如潮水翻涌，到了嘴边却都堵在了一起。
她也是想要靠近什么的啊。
无法发出声音，十七依然是那个不会表达不善言语的十七，冷静下来后似乎也随之失去力气，脑袋里空空的想不出该说什么才好，好像是伊萨问了她一个问题然后她回答了，接下来该轮到她了吗。
“不说我，你来自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我只是负责信息的联络和交流，不过世界都是差不多的，一样有战乱和不公平的制度，也会有善良、贯彻己道的人们，大家都是一样的。”
金发青年换了一身看不出什么款式的衣服，大概是那个世界的风格，优雅地斜靠在看上去很软很舒适的沙发上，噙着一贯温柔的笑。相里十七顿时感觉被什么击中一样微微窒住了呼吸，完全忘记了刚才堪堪找回的冷静淡定，身体里有什么翻腾着呐喊着，有话语急切地要脱口而出她却听不见，能感受到心脏鼓噪跳动的节奏，而相里十七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这种时刻反而更加控制自己显得正常一点，其实是已经紧张得麻木了也说不定。
一方没有回应的话，照常来说就算冷场了，但十七发现即使很无措，只要看着伊萨也正安静地望向她，不知不觉便会被弥漫开的宁静气场包围周身。
伊萨菲恩和相里十七之间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只要两个人待在一起，没有任何对话也好，十七都会感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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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日更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