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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尘山庄,庭后竹林。
一袭白衣如雪,白发飘扬瞬间,风起,剑动。
剑在何方?
天上白轻轻伸出手,接过随风飘零而下的竹叶——
剑在手上。
师父曾说过万物皆可为剑,万物皆可杀人,却没告诉他,若万物皆作剑之时,该用何法去解?
天上白的剑只有一把,不为杀人,只为防身。
然而这二十年里,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杀人剑是怎样的剑?
对于他来说,世上只有一把杀人剑,师弟要杀的人,他救不了;师弟执意要杀人的剑,他拦不下。
都说青天白日剑是这世上唯一能克过夜黑风剑的剑法,但只有天上白明白,自己的剑能快过师弟的剑,只因为他不想杀自己,从来没想过杀自己。
即便是那天……
那天。
天下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披麻戴孝的大师兄站在众人面前,用剑指着自己说:
“从今日起,天剑门再无不孝弟子天下黑,世上再无天剑门。”
天下黑此时青衣浴血,黑得发紫。
这一路走来,他不知杀了多少人,只因为那飞鸽送来的一纸书信,从远隔万里的天山到这武陵山脚,拦在他面前的人——
不管是为劫宝而来的贼人,还是声称要除魔卫道的所谓正道人士,都一一倒在他的剑下。
但还是迟了。
他看着最后拦下自己的人,和站在他身后人群中的那个女人,出奇地愤怒。
他握剑的手在颤抖,剑也跟着颤抖。
几滴血从剑尖滴落在地,他要杀人。
他要杀的人站在白日青天剑后面,要拦住他的人是曾经无数次在师父面前护着自己的大师兄——
但他还是要杀人。
他不自信能够快得过师兄的剑,但却自信快得过别人——
那就足够了。
于是在对视良久后,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要杀人。”
风起,剑鸣,叶落,白天成了黑夜,黑夜再次被闪电点亮,亮如白昼。
那个女人还是死了,死在了天下黑的剑下,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惧与疑惑,然而鲜血喷涌之时,头颅早已滚落。
天上白没有拦住天下黑的剑,因为天下黑出剑之时,将自己的要害挡在了他剑轨之处!
是的,天下黑的剑只要快过众人的眼睛就可以了,因为天下黑知道,天上白不会杀人!
除了天上白外几乎所有人都惊惧地不成样子,他们知道天下黑的剑很快,但却没想到他的剑可以快过阳光,快过众人的眼睛,快到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便杀了天上白身后之人!
“你走吧。”
“你今天杀不光这些人,也不可能再见到师父了。”
天上白依旧面无表情,他的剑依旧指着天下黑,他不会杀人,但他能拦下不想杀人的天下黑的剑!
“师兄,还记得那天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到我的剑能胜过你的剑之时,我会回来的。”
“你我终有一战。”
天下黑走了,他最后也没有再踏入过已改名为“绝尘剑庄”的天剑门,也没有上过师父的坟头祭拜。
从此天下黑三个字也好像真的就这样从江湖上隐去了,直到今天。
今天,他天下黑又回来了。
——————
武陵山上,绝尘剑庄前,日晚红枫林。
一个萧索的剑客,一匹消瘦的老马,慢悠悠地走到跟前。
剑庄大门前的护卫警惕地看着着一人一马:
“站住,什么人?”
天下黑深深地望了牌匾上“绝尘剑庄”四个大字一眼,忽然笑了起来:
“也配?”
他忽然踏马而起,一下子从四个剑庄护卫的头顶掠过:
“通报你们庄主,故人天下黑来访!”
“不好,敌袭!”
“有刺客,快去通报庄主!”
几个护卫眼睁睁地看着天下黑闯进庄内,忙是敲响剑庄庄门前的警钟,又写信飞鸽传书,集结人马望天下黑飞掠的方向追去。
——————
绝尘剑庄,后山。
一袭白衣的天上白凝重地肃立在一座墓碑前,身后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十五六岁少年。
“师父,儿徒天上白,携徒孙天上客前来祭奠您老。”
“美酒佳肴皆皆已备齐,烛灯已亮,魂幡已立,请师父酒足饭饱后,再赴黄泉……”
“师父平生所愿,弟子终不能偿,或许终吾一生……”
“咳咳……咳……”
“师父!”少年忽然牵住了老人的衣角,“天冷了,你回庄上吧,这里的事我一个人做得好的!”
“不行。”
天上白望着天上,停顿了良久,忽然一叹:
“我的时日,不多了……”
“老白板!”
“我来了!”
忽地,一道和他一样苍老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他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剑柄,传音一旁的少年:
“退开!”
天上白仿佛一直在等着这一刻,几乎是那一抹黑色快要遮蔽他眼睛的瞬间,他的剑抽出来了——
白光依旧耀眼,人虽旧,剑如新。
“我说过到我的剑胜得过你的剑的时候,我会回来的。”
“现在,我来了。”
天下黑将剑负在身后,黑色的斗笠下面纱随夜风舞动,漏出半张苍老的脸。
“你来了。”天上白长舒了一口气,“我以为你不会来呢。”
“久等?”天下黑用手向下扯了扯斗笠的帽檐,忽然说了一句。
“久等。”
站在师祖坟碑后面的少年偷偷地打量着来人,和自己师父一样苍老,而且一身黑衣,头上还戴着黑斗笠——
一定是他了。
少年神情复杂,师父一直在等的人,原来是他啊。
——————
晚风喧嚣,蝉鸣阵阵。
天下黑和天上白相互注视着彼此,手按在剑柄上,却没有人先出剑。
二十年未曾再交过手,天下黑不知道天上白的剑是否杀过人,天上白也不知道天下黑的杀人剑是否想杀人。
时光磨去了他们对彼此的熟悉,就连再见都觉得那样陌生。
仿佛他们本就不是师兄弟。
又仿佛从来没有过天剑门。
“太久了。”
“久到都快忘了为什么要杀人了。”
天下黑一声轻叹,看向一边的青竹,随手摘下一片竹叶,捏在手中。
“为什么?”
“如果当初你不执意要杀人,我不会不让你上山,”
“或许师父他老人家得到你的祭拜会很高兴吧。”
天上白也放松下来,耷拉着臂膀,手指微动。
“因为那个女人,”
“她必须死!”
“哦?”
“哪怕最后站在你面前的是师父,你也要杀她?”
天上白忽然笑了,笑得很沧桑:
“你知道的,我喜欢她。”
“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