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莎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窗内是浸没空气的夜色,窗外是沉眠于墨色黑暗中的流云,以及如水的月华。月光悄然流泻在木制的地板上,带来一丝光明,将黑暗之世的角落映成逝去的黄昏之境,却暖不得这长夜。
她思考着白天所发生的事情,于这万米高空之上,云端的梦之舟。
她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探险小队没有乘坐军舰而是乘坐改装过后的贵族样式浮空艇,而在一些大型的探险考古活动中军方甚至会派出巨大的战列巡洋舰来护航。而且这次小队的核心明显是那几个少年男女。在这几人之中,洛绫很显然不会是贵族,而是低收入的巫女,爱丽丝自称来自赛歇尔城,而赛歇尔城事实上没有居住任何可以拥有轻型武装舰艇的贵族,这只是一个东方大陆的大型海港城市,仅此而已。
而且,这支队伍更像是一支特种部队,直刺帝国之心痛饮热血,而并非在生死之境长途跋涉横跨天险的探险队。想到自己曾在浮空艇的走廊上看到过全副武装的佣兵,蒸汽枪口之前似有灵魂在永暗中哀嚎,她感到诡异的气息在空气中飘散。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艾尔莎蓦然想到了什么。她从口袋中掏出了那卷图纸,抚摸着那粗糙而厚实的纸张。她又感到了曙光在心中亮起,驱散了心空的黑暗。
身外,黑暗依旧肆无忌惮地流动着,似乎汹涌澎湃,蕴含着令人恐惧的能量,只有月光能将这黑暗驱散,却也只是将窗内的角落披上白纱,化作梦中的仙境。
艾尔莎又想到了一些历史故事,大多已被那些为生活而奔波的人遗忘在人生之路的尽头。
在几百年前,经历过大灾变的人们很快就能够提取利用真空零点能和核能,然而正如同已经无数次重演的历史一样,在此之后人类并没有齐心协力共同迈向星河彼岸,而是制造了数不胜数的战争机器让世界在时空之轮的运转中饱受摧残,如春花在疏狂之风中渐渐凋零。
想到这里,艾尔莎不禁黯然神伤,又再次想起了从前,自己的童年时代,家庭美满,自己坐在血色残阳之下,安详地看着书。
在感伤中,她渐渐沉入梦之海,沉入梦中的世界,在此处,虚幻与柔美共生。
不知多少时间过后,时间之河汹涌澎湃着席卷向黄泉彼岸。
艾尔莎的血色双眼睁开了。她迅速地坐起来,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做了个好梦呢!”艾尔莎轻轻地说道。
她穿好衣服,站起身走出房间,看着舷窗外喷薄而出的红日,它裹挟着核聚变的灭天地之威沉寂而不失霸气地自云海中徐徐升起,仿佛世界的王者用血红色的眼眸轻蔑地俯视这人间。万里云霞异彩纷呈,仿佛上帝的熔炉中翻涌的钢水与璀璨的钢花。
“很美么?”一个清脆的女声传入耳畔。
“洛绫,是你吧?我对声音很敏感。”艾尔莎说道。血色的瞳孔倒映着东升的旭日,天人之间跨越空间的遥远对视着,那太阳的万丈光芒在她的眼中仿佛情人温情的目光。但很快
,那金光便如万千利刃刺破了重霄,驱散了黎明的寒冷,打破了暗夜的钳制,整个世界都沐浴在太阳的温暖中。
什么时候,这破晓之光才能驱散人们心中的黑暗?
洛绫依旧穿着那身红白巫女服,手中拿着御币,看上去并无防备。
她用浅碧的眼眸警觉地看着窗外,似乎在担心某种存在的到来。
她摸了摸栗色的长发,不温不火地说道:“这里空贼颇多,我来的时候浮空艇就是在这里被劫的,我用剑杀了十多个人才转危为安。话说这里是空贼哥布灵的地盘,我们得小心行动……”
艾尔莎的心中天地裂变,她听到了洛绫的那句话。
洛绫在来自己的故乡的路上杀死了十多个人,而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谈论一朵蔷薇花的色彩与暗香。
“你杀了人?”艾尔莎试探性地问道。
洛绫的碧瞳中闪过一丝灵动的光彩。
“杀的都是罪无可赦的空贼。不杀他们,更多的无辜乘客会死。”
“但是……杀人总归不太好。”艾尔莎支支吾吾地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我们都是一个探险队的人,彼此之间无可隐瞒。我也是迫不得已,他们很快就要找到我们的藏身处了。”洛绫幽幽地看着艾尔莎,用手在面前划出一片无尘的空间。
“不过不管如何,以后少动点手,行吗?”艾尔莎说道。
洛绫看了眼变化不息的流云,云层之下是常世的大地与海洋。
“唉,人类应该快点想办法走出去。”洛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去哪里?”艾尔莎问道。
“更远的地方。不过也没关系,月球已经被殖民了。”洛绫浅笑着。
在她们的注视下,一道黑烟出现在天际,那是幻想的终焉之地。
“收到了信号,一艘长达四百多米的大型海盗空艇向我们发动了袭击!”一名雇佣兵喘着粗气地跑了过来,大声地报告道。他那饱经战火与风霜沧桑的眼中恐惧之火在狂暴地燃烧着。
“果然又遇上空贼了吗?还真是磨人的家伙啊!“洛绫冷笑着。她转身消失在艾尔莎惊愕的目光中,化作幻影消失在拐角处。
随后在重云之颠,诸神之殿中,烽火狼烟肆虐。巨大的轰鸣在青云之上肆意飘荡,仿佛远古巨龙的怒吼,仿佛万千滚雷在云中昙花一现。巨炮自舰体中伸出,喷吐着炙热的龙息。
技术的发展,让这幻想之地亦战火不息。
在如雨如丝的弹幕中,那艘巨大的海盗飞艇始终远离着艾尔莎一行人所乘坐的浮空艇,墨色的烟柱在天空的湛蓝中消逝。
此时,在指挥舱中,洛绫和爱丽丝正阴云满面地看着数千米之外如鲲鹏般龋龋独行的海盗飞艇。
“这班子空贼相当厉害,故意与我们拉开距离而没有鲁莽地接舷,在这个距离上我们的舰炮命中率很低,即使是舰首炮也没有取得有效命中。他们的计划是怎么样的呢?”洛绫用手扶住下巴,思索着说道。
“传我的命令,继续开炮,不要停止。”爱丽丝对着黄铜传声筒喊道,瞳孔中血光闪耀。
但就在这时,她们目瞪口呆地发现海盗飞艇正在放出小艇进行登舰作战!
洛绫以极快的速度拿起蒸汽背包与动力剑,高能燃料开始注入蒸汽背包的动力炉,洁白的蒸汽自管道中喷涌而出,仿佛流云的镜像,随后又消弭在空气中。
防御炮台依旧在极力防御小艇的登舰攻击,然而于事无补,仿佛将死知更鸟的徒劳哀歌。
“哦,这班家伙,登舰以后,我们要好好教育教育他们。”洛绫将动力剑的启动按钮轻轻按下,动力剑在无言中化作闪耀神光之剑,能量镶边让此剑化为尤加特拉希之根基----莱瓦汀圣剑,又似曙光笼罩下闪耀的神兵,披金斩铁,须臾之间。
洛绫手持宝剑走向离她最近的登舰位置,似持陷阵之志的武将孤独地冲向如潮水涌来的军阵。
但爱丽丝并不担心她的安危,那些空贼未必是她的对手。
茫然无措的艾尔莎被伦道夫带领的佣兵抱进了安全区,在那里还有克尔科夫,斯凯特尔等人,他们尽如履薄冰地看着那扇安全区的铁门,那是他们生命的保障,如狂风暴雨之时的洋伞。
艾尔莎感觉自己仿佛在深渊之前瑟瑟发抖,深渊之下血色的眼睛冷冰冰地看着她,似没有生命的死亡机器------那是她自己的眼睛。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携带的图纸已不知所踪,如枯朽的帆船消失于诡秘的海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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