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怡看了眼贴在文具盒里的那张1995年的日历贴纸,今天是每周最令她期盼的星期五,中午在家吃饭时,爸爸就已经答应她放学后带她去新州动物园门口的儿童游乐场玩。芷怡背着哆啦A梦造型的小书包,兴高采烈的在新州六小的校门口,一边看着天边渐变的晚霞,一边愉快的等着正骑着自行车的爸爸的到来。
芷怡一直等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仍没有等来自己的爸爸。班上的小朋友基本都被他们的爸妈接回家了,很快就剩下她一个人在校门口了,另她奇怪的是连一直站在校门口执勤的老师也都不见了。
天色更暗了。四周毫无征兆的刮起了大风,连刚刚徘徊在天边的晚霞也被风刮跑了。头顶上不光没有皎洁的月光,连一颗冰冷的星星也都没有。这所原本深处新州最繁华的中心老城区的小学,四周忽然所有的灯都诡异般同时熄灭了,在芷怡眼中高高低低参差错落的黑洞洞的房子与树木,刹那间仿佛张牙舞爪的妖怪一样可怕。
“爸爸,你在哪里?我害怕!”柔弱的芷怡开始轻声抽泣。
她壮着胆子,低着头开始不管不顾的往前走,四周漆黑一团,再加上泪眼婆娑的双眼,她根本摸不清方向。
“戴昕逸,明明每个星期五,你都会等着我一起回家,为什么今天会一声不吭的离开呢?”芷怡在心底小声的埋怨着。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芷怡的眼泪快流干的时候,她忽然看见了一位戴着五彩斑斓的戏剧脸谱面具的瘦高个子的男子站在不远处唯一亮着的路灯下,而男子身边放着的正是与自己爸爸一模一样的永久自行车,擦得锃光瓦亮的黑色车架显得格外显眼。芷怡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像着明亮的路灯飞奔过去。
“小芷怡,对不起,爸爸来晚了,我现在就带你走!”戴着面具的男子弯下了腰。
“你不是我爸爸,我不能跟你走!”芷怡忽闪着晶莹的双眼看着面具男。“叔叔,求求你告诉我,这里是哪儿,为什么就只有一盏灯亮着,我害怕!”
“芷怡,我的小宝贝,你不用害怕,我就是你的爸爸啊,你看,我的自行车的把手上的铃铛上,还有你用水彩颜料涂的小星星呀!”
芷怡凑近了一看,那个镀铬的自行车铃铛上果真有自己画的小星星。但是眼前的面具男的个子也太高了,而且芷怡的爸爸也不可能这样瘦。
“叔叔,你的个子比我爸爸高,比我爸爸瘦。如果你要是我爸爸的话,你不会一直带着面具不肯脱下!”
“芷怡,人是会变得。就像爸爸之前对你不够好,但是那并不是你的过错,那是你妈妈的错,她的错不应该由你来承担。走吧,我们回家吧,回我们真正的家!”
芷怡听不懂面具男的话,但心里隐隐觉得哪些话似曾听过。
“我不跟你回去,我要等我的爸爸。他答应我今晚带我去游乐场玩的!”
“那是星期五晚上的事!”
“难道今天不是星期五吗?”
“不是,你记错了。今天是2005年4月13日星期四!”
芷怡惊恐的望着面前正在逐渐逼近自己,准备脱下面具的高个男子。原来今天是2005年的4月13日,芷怡忽然想起,今天就是爸爸妈妈惨死的日子,震惊新州地区的4.13惨案发生的日子。后知后觉的芷怡刚要转身,立刻就被面具男子给钳住了。
“放开我,你不是我爸爸,却骑着我爸的车,你到底是谁!”
………………
芷怡一身冷汗的惊醒,原来是场梦。她急忙从床上坐起,床头小巧的台扇吱吱呀呀的吹着风,透过窗外,喧嚣了一天的新州城也进入了安静昏暗的梦想。梦里的面具男是谁,难道他就是杀害父母的凶手,面具男要带自己回家,那所谓的“家”又在哪里……芷怡越想越害怕,连一点一点困意都没了。只依靠着一台小台扇通风的房间里有点闷,芷怡索性从枕头下拿出摩托罗拉V3手机翻开,借着手机屏幕的幽幽蓝光,蹑手蹑脚的跑到了小客厅后面的小阳台上吹会风。
拉开纱窗,芷怡坐在了阳台边上,跟前是戴昕逸妈妈栽的几盆自己压根都认不出的花,外面漆黑的一片,只有远处依然亮着的路灯如昏黄的灯带一样盘绕在熟睡的城市身上。时间刚过凌晨两点半,阴沉沉的天上并没有月亮,只有天边唯一一颗闪亮的孤星在遥望。吹进来的风并不大,断断续续,不过每一阵都会让烦闷的芷怡神清气爽。
芷怡就这样趴在阳台贴着瓷砖的栏杆上发着呆,她不想去想自己父母的事,也不想去烦自己血型的事。就这样放空自己,就像十年前一踏入五号楼里就觉得无比亲近安全的小芷怡那样,渐渐的眯着了。直到感觉肩上好像有东西压着,芷怡再次惊醒,不过这次的最大不适来自于麻木到痛的胳膊跟腿。
“芷怡,我妈妈特意给你准备的房间你不睡,半夜三更跑到这里坐着。怎么,是做噩梦了吗?”来人是戴昕逸,他把沙发上的一条薄毯子轻轻的盖在芷怡肩上,压低声音说道。
“嗯。你难道有读心术?你怎么知道我做噩梦了?”芷怡刚想直起腰,手臂传来了剧烈的麻木刺痛让她忍不住叫出来声。
“小时候,你在我家睡觉时,只要做噩梦就会跑到我床上,趴在我肩上哭,你不记得啦?”戴昕逸蹲在了芷怡身边,伸手开始按摩芷怡被压麻的膀臂。“你这两天经历了血型曝光的事,再加上翻看你爸妈的卷宗,以你的性格不胡思乱想才怪!”
为了防止惊扰到戴昕逸的妈妈,小阳台没有开灯,但是两个人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后,基本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对方了。
“戴昕逸,谢谢你。我的手臂不酸了,你可以不用再按摩了。”芷怡一看清戴昕逸,便下意识的想抽回自己正在被他按摩着的手臂,虽然心里不得不承认还是蛮舒服的。
“没关系的,我们俩,十几年的老关系了,虽然空窗了十年,但这感情谁跟谁啊!”戴昕逸并不打算停手,虽然刚开始他只想帮她做简单的按摩。但芷怡手臂光滑娇嫩的肌肤冰冰凉,仿佛有一种魔力让戴昕逸的手久久不愿离开。“芷怡,难道你的手臂不酸了,我就没有必要再给你按摩了吗?”
“也不是,我……我……是怕你的手酸了,毕竟你不是专业的。”芷怡支支吾吾的说道。
戴昕逸的双手已经停止了在芷怡右手臂的按摩,芷怡正想收起的时候,她的右手忽然被身边的人紧紧抓住。
“芷怡,为什么十年了,你在长海一封信也没给我写,你明明知道我家的住址的,为什么!如果这十年我们一直保持联系的话,相信我,我会遵循我的内心保护你一辈子。为什么,在我想彻彻底底的忘记你时,你又恍如隔世般出现了!”
这是戴昕逸一直未说出口的心里话,芷怡明白他内心的纠结跟苦闷。在来到长海的前两年,芷怡一直在姑妈的监督下按时去接受心理医生的疏导。她写了好几封给戴昕逸的信,都是姑妈寄出的。年幼的芷怡甚至在没收到回信时,暗自埋怨过戴昕逸的绝情。原来那些芷怡流着眼泪写的信,姑妈根本就没有寄出。而姑妈当时所做的就是想让芷怡彻底断了跟新州人与事的联系,让她早日走出阴影,可是这一切自己又不能跟戴昕逸说。
“对不起……”芷怡能说些什么,她转过头来,黑暗中两人四目相对。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喜欢上看上去有点点普通的苏晓磊吗?是因为她跟你一样有一双摄人心魄的异域风情的双眼!”
答案是残酷的。原来戴昕逸一直喜欢的就是自己的影子。芷怡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明天的戴昕逸会怎样面对那个替代自己的苏晓磊,也许自己终究只是他心里的一道幻像罢了,而自己对他的感情里又还有多少不是亲情。
“戴昕逸,你松开手,我真的困了,我要回房间了。”沉默了很久,芷怡的脑子里很乱,她很想挣脱出他的手站起身来。她唯一想到的就是赶紧从他的身边逃离。也许明天太阳升起后,一切又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芷怡,你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是拥有怎样的地位。在你还没有离开新州之前,我们俩虽然还小,但那时候的我已经想过用我这辈子的时间去保护你,虽然那种想法很稚嫩。在没遇见你之前,每当看到跟你长相上有一点点相似地方的女孩,我都会莫名的注意。大一时,我遇到了苏晓磊,她是我见过的所有女孩里,眼睛跟你长得最接近的,同样的异域风格。不过我发誓,当时我真的以为这辈子我们会就此错过,于是我开始用心的与苏晓磊相处,并逐渐被她所真正吸引。在这学期开学没遇见你的头几天,那时我已经苦苦追了她将近一个半学期了,就从那时开始我再看见现在的苏晓磊时,已经没有你的影子了。”
两个人再次见面时,戴昕逸从未在芷怡面前讲过这么长的一段话。
“芷怡,我能抱你一下吗,就像十年前,你就要去长海之前的那个下午一样。我收拾好我的心,我不想让我们间的关系从此变得敏感或者尴尬。”
戴昕逸已经松开了芷怡的手,站了起来。芷怡没有回答,她默默的跟着起身,戴昕逸忽然伸手一下子搂住了脚下还没站稳的芷怡,匆匆的在她的微启的嘴唇上印上一吻。
“芷怡,谢谢你还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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