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怡跟王蓓佳在咖啡馆坐到了老晚,以至于回到宿舍时,楼下的宿管阿姨已经在准备关铁门了。矿大校方在今年开学时就发布了门禁新规,周一至周四以及周日的这五晚的十一点开始,所有学生不得再进出校园。今晚是周五,门禁解除,两个人就着点心跟续杯的咖啡,依靠着夜晚虫鸣蛙叫的云亲湖,一不留神便聊到了十一点。
芷怡一推开门,宿舍里难闻的酒味便扑鼻而来。定睛一看,更令她头疼的是满脸通红的杜梓琪就这样歪着脑袋和衣趴在了自己床上,满身酒气,而一旁是坐在凳子上正望向门外的手足无措的李沁。
“蓓姐啊,你们终于回来啦!”李沁边说边站了起来。
“你们不是去新城广场逛街去了,阿杜怎么会喝成那样,还直接躺倒在芷怡的床上!”王蓓佳自带大姐大的气势说道。因为杜梓琪的MP3里整天就放着阿杜的歌,正好她自己就姓杜,王蓓佳在跟她熟络了过后经常以“阿杜”相称。
“阿杜睡上铺,她死沉死沉的我根本不可能把她抱上去。我本来是想把她拖到我床上去的,可是她一进门便直接躺倒在地上,我费力了九牛二虎的力才把她拖起来,结果她就直接就近倒在你的床上了。对不起啊,芷怡。你放心,她回宿舍后就没有再吐过,鞋子我帮她拖了,脸也帮她擦了。”李沁盯着一直站在王蓓佳身边没有吭声的芷怡,“要不我们三个人合力把她拖到我床上吧,大不了夜里我睡她的床。”
“算了,不要再折腾了,反正这床铺盖明天我也要拿到顶楼平台上去晒的。要是把阿杜给再折腾吐了,那宿舍今晚就彻底没法住人了!”芷怡无可奈何的笑道。
“阿杜今天是遇到什么事情能喝成这样,你跟着她一起怎么不劝着点?”看着床上呼呼大睡的杜梓琪,王蓓佳问道。
“我今天要是没跟着她在一起,留下她一人醉成这样,估计就要遭殃了。”李沁坐回到自己的床上。
“我倒要很好奇是哪位男士这么的想不开!”一直与杜梓琪有点互相看不对眼的王蓓佳笑道。
”本来我们只是打算跟一起军训的土木工程专业的两个小丫头去新城广场逛街,看看衣服的。谁知她们中的一位叫上了一个开皇冠轿车的学长,好像叫李学平,矿石加工专业的,据说家里在新州很有势力。结果就是这个学长开车送的我们,不过没有去新城广场,而是去了时代娱乐会所。”
“为,你们到时代娱乐会所啦?但凡是新州人都知道,那里是新州最高档也是最乱的夜总会啊。你们俩还真是胆大啊!”
“我在上车前压根不知道那个李学平要带我们去那种地方。后来李学平跟他的一帮朋友在夜总会包厢里想尽办法劝我们喝酒,我是始终未喝,可惜阿杜她耳根子软不经夸,结果就喝成这样了。要不是我坚持要把阿杜带回来醒酒的话,她留在那里估计就只能吃闷亏了。”
“那你带阿杜走时,你的那两位学土木的新朋友没一起走吗?”心细的芷怡关切的问道。
“没有,她们俩正玩得正尽兴,我是没法劝得动,况且当时我肩膀上还拖着阿杜啊。哎!”
芷怡最终是跟王蓓佳一起挤在了上铺,铺位并不宽,两个并不胖的女孩勉勉强强的够翻身。王蓓佳贴心的睡在了外沿,原本她就对芷怡格外怜惜,就好像失散多年的姐妹那样一见如故。经过咖啡馆的谈心之后,她恨不得立马歃血为盟,与芷怡结为异姓亲姐妹。
来到矿大的第一个没有任务的星期六,一宿舍人统统睡到了十点多才肯起床。第一个起床的便是杜梓琪,她默不作声的跑进卫生间冲澡去了,虽然一早淋浴的水还是很凉的。王蓓佳帮着芷怡把她床上所有的铺盖统统抱到了楼顶平台上晾晒,过后便一道去了食堂。杜梓琪宿醉的严重,准备哪也不去窝在床上一天。李沁之前在老校区报名了机电学院的视觉艺术社团,早早吃过午饭便赶往老校区的实验楼去听一堂美学讲座。
矿大新校区在城郊西南角,从位于学校正门的公交终点站出发,去往位于市区西北角的新州矿务局家属区,并没有直达的公交车,也就是说芷怡她们至少要转三次公交才能到达。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周六下午的室外气温已经逼近三十五度,而05年的新州百分之九十的公交车都还没有空调。
“芷怡,新州周六周日的公交车估计能挤出人命。再加上今天的高温,姐姐我毫无怨言的陪你,够意思吧!”看着始发站里窗户大开,已经挤满人的游2路公交车,即将登车的王蓓佳有感而发。
当两人满头大汗的从75路公交车下来时,眼前陌生的街景让从小生活在这附近的芷怡一阵疑惑。
“芷怡啊,你不会是迷路了吧!”王蓓佳擦着额头的汗,望向身边的人。
“站台上明明写的就是矿务局站,而且也是在居前路上。就是这四周的建筑没有一个我认识的,原先的矿务局就建在这条路的路口,应该就是在对面,而家属区就在办公大楼的后面。可现在这里我连矿务局的招牌都没看到。”
芷怡已经十年没来过这里了,而这错过的十年,新州市的变化是翻天覆地的。眼前的居前路已不再是那条掩映在两旁茂盛的银杏树下的两车道的马路,现在已拓宽成双向六车道。而马路两旁原先低矮的门面房早已被一排排新建的商住楼所取代。
“谁说没有招牌的,你往对面大楼的楼顶上看!”
顺着王蓓佳手指的方向,芷怡看到马路对面,拥有一整面镀银的玻璃幕墙,正反射着耀眼光芒的商厦顶部,在醒目的“新州欧尚城市广场”的标牌下方,立着一块并不显眼的黑体字广告牌:新州市矿务局。
“这里什么时候变成欧尚城市广场了?真不知道原先我们住的六号楼还在不在了。”
“估计有点悬。现在这里是城市西区商业的黄金位置,寸土寸金的地段。估计早就拆迁完了。”
果不其然,当她们从欧尚超市旁的巷子进去后,映入眼帘的就是被一圈被贴着花花绿绿的售楼广告招牌的围墙,所围成的巨大的繁忙的建筑工地。印象中整个矿务局家属区的十几栋家属楼已经全部拆迁完毕,连同着自己跟爸妈曾经住过的六号楼,以及她最向往的西墙面上爬满爬山虎的,对她最关心的戴昕逸一家所住的温馨的五号楼。
芷怡面无表情的站在工地的大门口。今天以前,自己甚至姑妈,都会认为自己再次回到十年前梦魇发生的地方,她会像八岁那年的自己一样,重新陷入不安与无助,甚至是害怕当中。八岁的自己在面对父母在眼前惨死的血腥惨状时,体会最多的感受除了害怕以外,更多的是对自己成为孤儿的不安全感的担忧。父母近一年来对她无端的打骂让她甚至有了一种罪恶的解脱感,她在最终离开新州时感受到的悲伤确实是最微乎及微的。虽然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甚至是姑妈在长海给她请的心理辅导师。所以当自己定居长海与姑妈生活之后,自己内心里却又多了一丝由当年未尽的悲伤而引申的愧疚,让她经常会梦到打她骂她的父母,使她整日不安。所以她选择违背姑妈的意愿填报新州的大学,重新面对当年不敢面对的一切。不过当她看到所有承载过去的矿务局家属区已经拆除完毕时,她即感受不到悲伤,也感受不到解脱,一种不可言状的情愫在心里搅动。
芷怡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对她的态度改变的最开端,那是她七岁时,即将要进入小学的自己一次阑尾炎手术之后,父母对她的态度忽然改变。之前父母对她如掌上明珠般宠溺有加,不过待她出院回家后,首先是父亲不再给她讲睡前故事了,开始会因为一点小事而责骂她,直到最后动手打她。她的父母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感情破裂的,一开始是避着自己吵架,后来来是当面吵架,直到最后两人经常会大打出手。而母亲渐渐的会在吵完架之后把火撒在自己身上。小时候的芷怡除了默默忍受就是躲在小哥哥戴昕逸家,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被父母讨厌,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重新获得父母的疼爱。她就这样担心着,害怕着,甚至是期盼着过着记忆里最担惊受怕的一年。
芷怡有太多的问题想问确没有答案,又害怕当残酷的答案被揭开时,她又该如何去面对。
“芷怡,你如果想哭就哭出来。你这样一声不吭的我看着心里更难过。”身边的王蓓佳把芷怡带到了欧尚超市人烟稀少的后门。那里有许多印着可口可乐广告的空着的桌椅板凳。
“我没事,你让我坐一会就好了。我只是想到了很多过去的事情,我总是觉得我父母的死与他们感情的破裂,以及他们对我态度的180度改变,甚至于与那十一张匿名的明信片有着说不清的联系。我不明白其中的缘由,更不清楚当我真正面对这一切时,我为什么会如此的淡然!”
“可能这里仅仅就是承载你过去的一处被拆迁了的地理位置而已。如果你真的想面对你的过去,找出所有谜案的答案。那你考虑过去一次你父母的墓前看看,直面你的内心。毕竟你已经十年没回过新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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