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没有感情的句子

自从周二的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过后,紧接着的三天天气一直都阴沉沉的,温度也一直在二十几度徘徊。没有了炙人的烈日的陪伴,这让原本艰苦的军训生活顿时变得轻松了不少。

任务一旦轻松下来,那人的花花心思也就多了起来。王蓓佳在军训结束前的第二天,忽然就看对眼了一位来自环境工程专业的男生。不过在芷怡眼里那男生也只能讲相貌平平,唯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米八零的身高。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自己也没正经谈过一次恋爱,所以也不便评价。王蓓佳看似平时大大咧咧,可到了关键时候反而扭扭捏捏,结果一直盯到军训的最后一天中午,连那个男生的姓名都没搞清楚。

“芷怡,你看看你人长得那么俊,姐相相信你只要去环境工程学院的队伍里,稍稍使使美人计,估计可以把整个学院男生的联系方式都拿到手。”芷怡还是第一次看到害羞的王蓓佳,她红着脸嬉笑着使劲拉着自己的胳膊,就站在环境工程系的学生队伍后面。

“蓓姐,要不我们等到正式开课了,再去他们系的教学楼守株待兔好了。你说说看,现在整个学校的大一新生都在这片操场上集训,您是打算不闹出个大动静誓不罢休吗!”

“我是怕夜长梦多啊,这么好的校草万一这两天被哪只不开眼的母兔子给拱了,那就亏大了!”

“算了,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猴急猴急的。你要是早有这劲头,现在你应该待在天津而不是这啊!记住你自己说的话,这里是工科大学,我们女生是有性别优势的,万草丛中一朵花,你别忙着先自掉身价啊!”

王蓓佳无奈的看着远处的“中意郎君”,被芷怡强行拖走了。

很快,在周五下午迎来军训汇演——军训结束的最轻松的时刻,所有大一新生立刻收到一条令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叫苦不迭的消息——晚自习!这其实是新州矿大的传统,矿大对大一新生的要求是周一到周五必须上晚自习,时间是每晚七点到九点,并且学校要求每班辅导员必须坐班。不过伴随军训结束的并不全是坏消息,至少晚自习是从下周一开始的,并且眼前就有一个双休日在等待着。

周五傍晚军训一结束,在老校区集训的李沁拉着杜梓琪跟她们刚结识的几个新朋友,一道直接坐车到新城广场逛街去了;而芷怡则拉着王蓓佳来到了学校实训中心对面的云亲湖南岸,一家紧邻湖边的装修典雅的迪欧咖啡馆。

“芷怡,你不会真准备请我在这里品咖啡吧?像我这种档次的,二食堂门口的奶茶铺就比较合适。这里档次也太高了吧!”王蓓佳从来没在咖啡馆里喝过咖啡,事实上,05年的新州,在咖啡馆喝咖啡对大多数人来讲还是件挺小资,甚至是奢侈的事情。

“蓓姐,你跟我就不要客气了。再说像这样规模的咖啡馆我姑妈在长海已经开了有四家了。”芷怡实话实说,她的家底,准确的说就是她姑妈的家底在长海都算得上是很殷实的了。所以姑妈每个月打给她的生活费已经不能用富余来衡量了。“开学半个月了,你待我像亲姐姐一般,我们姐妹俩坐在一起喝杯咖啡,聊聊天不也挺好。”

王蓓佳不再坚持。芷怡领着她在楼上找了间靠近角落的幽静的小包间,点好咖啡跟点心之后,芷怡掩上了包间的门。包厢的一侧是一面通透的落地窗,眺望窗外,夏末的天空黑的很晚,已经六点了,西边的天空还挂着一抹抹被夕阳映红的晚霞。这火红的霞光又将下面无风吹过的平静如镜的云亲湖湖面染红,连着远处连绵的瓦屋山山脊,以及闪着星星点点灯光的新州城区的一栋栋高楼大厦,仿佛一幅巨大的通着电发光的靓丽的风景画一般,吸引着两个人的目光。

“芷怡,我对你好是心甘情愿的。像你来自大城市,身上却没有一丝斥人的距离感,反而有种让周围的人都喜欢你的亲和力。我是觉的你对于我来说就像谜一般。”王蓓佳抿了一口服务员刚刚端上来的咖啡说道。

“可是’谜’一旦揭开了,不就什么也没有了吗?”芷怡望着窗外反问道。

“这难道就是你一直不愿意把你明信片的秘密告诉我的原因?”

“蓓姐,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我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说。那些明信片我已经连续收到了十一年了,每年的固定时间。一样都是没有注明寄件人,甚至连每张明信片的款式及发行时间都是一模一样的。”

“可是在我看来,那也仅仅是一堆明信片而已。我看的出来,在收到明信片之后你所表露出的担心与害怕。我就是想问你在害怕什么?”

“你没经历过最绝望最残忍的时刻,所以你不会明白的。那些一模一样的明信片就能说明问题。”芷怡用夹子取了块方糖放进杯子,“我查过那些明信片的来源,那是1985年,新州市政府为了纪念云亲湖风景区重新修葺并开放,委托新州市邮政局,由省邮政统一限量发行的,一共只有500张。本身数量就稀少,而这类明信片又不像邮票那样会升值,所以二十年后的今天,应该没有多少人会拥有这样陈旧的明信片了,况且还是那么多张没有使用过的。”

“那你的推论是什么?”

“首先寄给我明信片的人对我一定是很了解,因为不管我身处在长海或者新州,他都能得知我准确的位置。其次一直匿名,应该是我熟悉的,或者是熟悉我,但我不一定熟悉,并不想让我知道身份的人。而且十年如一日的用同一批次发行的明信片寄给我肯定是有原因的,只是我现在还没想明白。”

“芷怡,你一直在绕来绕去,就是没回答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甚至这次你收到明信片的事你都没敢告诉你的姑妈。”

“我是害怕每年给我寄明信片的是我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最终确又是必须要见到的人!”

“我是越听越糊涂,这样吧,我问你答,你愿意说你就说,不愿意说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问了。”王蓓佳说罢站起身来,轻轻的坐到了芷怡身边。

“嗯,你问吧。”

“之前在逸夫大礼堂面试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你在新州学过芭蕾,那也就是说你小时候一直住在新州,后来随家人搬去了长海,对吧!”

“嗯。”

“那你之前在新州的时候有收到过匿名的明信片吗?”

“没有。”

“我一直很好奇,我们也相识大半个月了,你从来没提起过你的父母,就连通电话也只会打给你的姑妈。难道你的父母现在在国外还是他们已经分开了?”

“他们已经死了,是被人害死的。我是被我姑妈带去了长海,她待我很好,甚至比我亲妈都好。”

“对不起啊,我以为最严重的结局就是跟我父母一样离婚了而已。那害你父母的人抓住了没有?”

“没有,一直是悬案。”

芷怡第一次把心底埋藏的事情用最简单,最不付感情的句子说了出来。尽管没有人能体验8岁的自己,兴高采烈的打开房门看到最近一年已经不再恩爱而经常彻夜争吵的父母躺倒在血泊中的复杂的感觉。至少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压抑的心里终于照进了一丝光亮。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害怕寄给你明信片的就是杀害你父母的凶手?”

“嗯,有一部分原因。”

“部分原因?”

“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讲,因为这其中的缘由连我自己都想不通。”

“明天你生日,你让我陪你去的新州矿务局难道就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

“是的,不过我去那里还想去见一个人。在我父母遇害的最后一年,其实他们的感情已经破裂了,从来不打我骂我的爸爸甚至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动手打我,骂很难听的话。”橘色的灯光下,芷怡漂亮的眼睛里泛着泪光,“这个人在那一年尽可能的陪着我,在我父母被害的那晚,我甚至觉得睡在他腿上的那一觉是最安心的。虽然他就大我一岁。可惜我离开新州后跟他也断了联系。”

“能告诉我他的名字吗?我高中在新州一中上的,如果他也在一中的话,说不定我能认识。”王蓓佳轻轻的搂着芷怡。

“戴昕逸。”

“不会这么巧吧,他是不是还有个弟弟叫戴昕炎!”

“是啊,你认识戴昕逸?”芷怡眼里放着欣喜的光。

“我不认识他,不过戴昕逸也是一中的,正好大我一届。我跟他弟弟倒是同班同学,不过关系处的比较一般。他们兄弟俩都是学霸,戴昕炎考在了长海交大,而他的哥哥就在咱们矿大,不过念什么专业就不知道了。”

“蓓姐,那你有戴昕炎的联系方式吗?”

“别这么猴急猴急的好吗,是不是你准备一联系到戴昕逸,就准备今晚拉着他去开房啊?你淑女一点好吧。”王蓓佳微笑着开着玩笑,因为之前芷怡的话题有点沉重,顺便也把下午芷怡对她说的话不动声色的还击回去。

“要开房也得先带你去啊,总的有个先来后到嘛。不跟你开玩笑了,我就是想见见戴昕逸,跟他谈谈过去以及将来的事。还有你到底有没有他弟弟的联系方式啊?”

“没有,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想要,我就算是舔着老脸把我高中能联系到的同学都问遍了,也会把戴昕炎的号码拿来给你的。况且我还指望你的美人计能帮我把环境工程的帅哥的电话搞到手啊!”

“蓓姐,您还真是锲而不舍啊。另外我的事拜托你千万别跟其他人说,我不喜欢别人不管是真心真意还是虚情假意,就我过去的不幸来发表慰问。这种事在我八岁那年就已经经历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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