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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逝去后,众人并没有什么改变。
班里来了几张新面孔,清一色的姑娘。在一帮色狼男生的注视下,她们到了老周安排的座位。班级的总体人数并没有增加,反而少了一个。原因很简单,有的人辍学了,有的人不想在这里厮混,有的人不得不出去打拼,自然就离开了。
生物,地理,音乐,美术这些科目什么的都不见,多了一门物理。
重新安排座位,严昊俊故意坐到了后面,以便看从图书馆里借来的书打发时间。选举班干部,老周把学习委员的重任再次安排给了这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人。过去一年里,学生们已经把时代在召唤一套广播体操修炼地差不多,学校顺应举国体育的时代浪潮,开始给学生安排出操时间,就此,大休息的时候严昊俊长了各种姿势。
与此同时,一股不安的躁动开始在整个班级里蔓延,一个个闷骚的男女同学下了课拿着复读机到操场上不是听英语,而是在听着周杰伦,王力宏,张信哲以及最先在民间流传开的手网络伤感歌曲。电子表那么小的反射屏幕已经有了当镜子的用途,许多男生留起了长发,仰望天空展现那倾斜着45度的忧伤,这大概是不在城里读书的唯一好处。严昊俊喜欢这种感觉,像八九十年代里的民谣。
女生们明显地有了各个小帮派,他关心的那一组始终在自己视野的最前方。
一种近乎扯淡的东西在这时的中小学生广泛传播。
传说一男一女两个人姓名笔画相差的那个数字代表着他们的未来。0是命中注定,1是天生一对,2是喜欢你的人,3是爱你的人,言而总之,一直到99,哪个看起来都是要注定一辈子的大冤家。
严昊俊的身边坐着的是一位戴着眼睛,个子瘦小的男同学,名字叫做李坤,他不停地在白纸上演算,他瞪着眼在那傻傻看着,真害怕他会折腾出推背图这样的传世宝典,然后便也跟着在书本上演算,写下几个温柔的名字,自然包括林嫣。
严昊俊在作文上没有丝毫用心可言,现在的内心也还多半被恶占据着,不敢秉承内心对着作文标题做文章,写的全都是千篇一律的学院派式的范文。因为心声被吐露出来一定会被人当作怪胎,他害怕这些。但不管怎样,语文老师还是常常在班级里读他的作文,这让大家一致觉得他文笔很好。略带悲伤的文字似乎总是能打动着懵懂少女无知而又脆弱的心,在纯真年代里写一封情书成了与当众耍流氓一样令人讨喜的求爱方式,于是一个故事这么开始了。
“严昊俊,你帮我写封情书吧,你东西写的好。”
“呀哟,你喜欢谁,说说,是不是刘菲菲。”
“不是不是,别乱猜。”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帮你写。”
“不写算了,大不了找我妹写。”
“我写我写,不就是一封情书吗,多大点事。”
不是严昊俊热心肠,是他觉得这样的事情很有趣。
Dear liu:
我喜欢你!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你站在我身边,我的心便不再惶惶不安。
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想我的心就掉进了陷阱里。只不过这陷阱是我心甘情愿坠落的。我觉得你是我看到过的最美丽的女生了。
因为有了你,我的生活才充满了阳光,才充满了期待。
很久以前,有人告诉我一个有关爱的传说。他说天使来的时候,爱也会悄悄降落。我总是望着星空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希望天使不会让我等得太久。
直到遇见了你。
你的温柔体贴,你的坦白率真,你可爱的笑容,你迷人的眼睛,你的一举一动都令我深深着迷。
我喜欢你,可是我不敢说,我怕说了我会死掉,我不怕死,我怕死了再也没有人像我那样喜欢你了。
我知道在你心里,我什么都不是,或许你从未注意到我,但是我会像星星守护月亮那样一直守护着你,直到你注意到我为止。
十二点的时候,月上天心,月光铺满窗内我的床,我静静的躺着看月亮。一点的时候,月亮道过晚安,慢慢走到我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何时你上我新,思念洒满我的新房。四点的时候,窗外的天空渐渐发亮,我能容易的看清屋内的一切,唯独数不清你在我脑海留下多少道斑斓的影子!
那天意外撞到你的眼帘,我的心泛起层层涟漪,却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开。你穿着白色衬衣的时候,我觉得最美,因为白色是我喜欢的颜色,是相依相守相濡以沫的颜色。
我不能在佛前跪求或者苦等五百年,因为韶华易逝,容颜易改。
可是我却变得多愁善感了,能让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伤感大半天。
喜欢你的李坤。
李坤把这封情书连看了三遍,作为一个少年,他是觉得十分肉麻的,但他没法否认这样的美妙的话儿自己写不出,甚至想也想不到。
“是不是太肉麻了。”
"肉麻吗,通篇连我爱你三个字都没有,你要是嫌弃我就不给你了。"
严昊俊说完,就作势要把这封情书揉作一团。
“别,别啊,谢了啊,哪天请你吃包子。”
那个下午,李坤对严昊俊说,我觉得我有点寂寞。
多年以前,这个人也是说,他有点寂寞,那时候严昊俊是怎么说的,“有我们一群人陪着你怎么会寂寞。”
但是多年以后,他自己开始在无数个夜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睡不着了。
他想到这里,说了句,“以后你会更寂寞的。”
第二天上早自习的时候,严昊俊和李坤用小纸条传递信息。
“情书你送出去了吗。”
“送了。”
“没回信吗。”
“现在还没有,俊,我有点紧张,我觉得她今天看我的眼光有点怪。”
“你他妈的,到底是谁啊。”
“周倩。”
严昊俊并不明白,看起来一副男孩子留着短发模样的班主任女儿怎么会那么招人喜欢。
“我觉得她把情书交给周老师了,你可能要被开除了。”,“你胆子真大啊,连班主任女儿你都敢上。”
“我草,你别乱说啊,”
严昊俊就看着李坤在一旁笑。
“你吓我呢,吓死我了。”李坤这下连小纸条也不写了,直接开了腔。
一天两天过去,三天四天也过去,严昊俊问李坤,有没有消息,可仍然没有。于是对于这封情书的期待,他像他一样强烈了。直到有一天,同桌少年的眼睛完全地暗淡下来,连女孩子的座位也不再看。
严昊俊作为一个成年人并不能完全体会他的悲伤,只是说,哥们,别伤心了,其实吧,现在还是要好好学习。
“也许吧。”
从那以后,李坤时不时地问严昊俊问题,和他比着做课后最难的数学题,似乎把热情全部转移到了学习上,严昊俊觉得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他们偶尔玩孩子气的游戏,在作文范文本上,查看哪个姓氏的作者最多,虽然一般都是张王李居多,但二人仍旧乐此不疲,收集了一本又一本作文书。
经过此事,严昊俊也得以,以另一种角度观察班级里的女生。
她们的神态,嘴角微微上扬的时候,把头埋下的时候。在他慢慢发现女生可爱的同时,也领会到大概收到情书的女孩子不止一个,要不然怎么平白无故地多了那么多不开心的人呢。结合班级里横飞的谣言,漫长的观察之后,严昊俊准确地了解到了班级里漂亮姑娘们的生理期分布范围。
那么问题来了,因为他常常盯着别人看的缘故,班里传出了许多关于他和女孩子的流言蜚语。谣言有多可怕,就连梅梅和丫头这两个上初一的小朋友的也不放过,表姐弟之间打打闹闹有什么关系,他们要是看见林嫣了,还不得嚷嚷着那是严家的媳妇。莫名其妙地,小小年纪的严昊俊在流言里拥有了班级里百分之三十的女性。
李坤问这是不是真的。
严昊俊就骂他,你是不是白痴。
木头也长大,照一只狗来说一岁就算成年,可以找小母狗进行惨无人道的自由交配。
“唉。”
让严昊俊唏嘘的还有另一件事情,坐在他前面的左边的左边是一个叫张晓梅的同学。
严昊俊习惯把她定义为日漫校园里的大姐头:年纪大,个子高,爱打抱不平,为人有担当,在班级里男女通杀有着较高的人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学习很差,终日里无所事事,天马行空,她是班级里挂着牌的音乐委员,课前起调唱歌的,莫文蔚的那首盛夏的果实被她演绎的简直是一绝。
这天,她拿了张纸给严昊俊看,少年一看不得了啊,这哪是一般女孩子能干出来的荒唐事,只见上面写着最帅的人,最漂亮的人,最聪明的人,身材最好的人,最高的人等等等等。
“严昊俊我跟你讲啊,本来我是打算把这个最帅的人留给你的,但是你一个人不能占两个名额啊,对不对,所以就给别人了,你头发留那个样子的时候真帅,嘿嘿。”
严昊俊什么都没说,又仔细看了下榜单,只觉得身材最好的姑娘哪是班里那个瘦弱的小平板,应该交给眼前这位前凸后翘的大姐才对。
“我觉得你身材最好。”
他说完还忍不住瞄了下眼前的麦金利峰。
女孩子一定是没有听过这样的恭维,脸唰地泛起两道红霞,趁人没注意赶紧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平日知悉他的一些道听途说,现下确实验了真,心底一阵小鹿乱撞,这份榜单成了第一份牺牲品,被扔在了课桌里。严昊俊呢,完全没理会到这些,他的一门心思转到了班级里那个最漂亮的人上,比以往更加注视着看她脖子上淡黄色丝巾发呆,完全没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话会出现这般离奇的效力。
很快,他收到了一个奇怪的纸条:
星期四是我的生日,你就帮忙帮我画一张肖像当作我的生日礼物吧,张晓梅。
他在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困扰了三分钟后,想起了另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和林嫣已经相处一年多了,女孩子已经过了一次生日,但是他并不知道。在看到张晓梅回头后,严昊俊点了点头表示这件事已经应允不会推脱。
他一回到家,算准了林嫣在家就拨通了女孩子小姨家的电话号码,在听到林嫣的声音后,认定少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随后又陷于不知从何开口的尴尬境地。
“昊俊,你今天怎么打电话给我。”
“想打就打了啊。”
“没有,你很少打电话给我,都是我让你打你才打的,所以我就问问。”
“嗯。”
“你吃饭了没有。”
“没有,你吃饭了没啊。”
“没呢。我小姨还在做。家里活都弄完了吗。”
“差不多,就是最近天不好,我家的玉米要弄到楼上楼下的,我每天都要扫爬在墙上的虫,有点烦。”
“嗯,昊俊,我这个星期可以回家了,哈哈。”
“小嫣。”
“嗯,怎么了。”
“你的生日是12月13号对吧”
为什么会记得那么清楚呢,因为在那一片只有宇宙大魔王林天才会过阳历生日来着。
“嗯,怎么了,还没到啊。”
“我知道,去年那阵子我没有按时撕日历,就把日期忘了,我现在想起来,那天晚上你给我打电话,我没有接到,”
“嗯,没事啦,都过去了,你现在知道就好了”
“那你回来了,怎么没告诉我呢,你那个星期不是回来了吗。”
严昊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幼稚的电话,他听到电话里的沉默就难受。
“昊俊,”
“嗯,你说。”
“不知道从哪天起,好像就是我刚要来阜南上学的那几天,你对着我哭那次真的吓到我了,然后我就觉得这个男孩和我以前知道的有些不一样了,然后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画画那么厉害,还有你一下子考了第一名,我就觉得你好像一下子把我拉得好远,还有啊,我以前很喜欢哭,你别笑,你也知道我以前很喜欢哭,但是我现在真的不会哭了。”
“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