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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事情就是这样。这几位是从法兰克来的贵客，而我现在正带着他们熟悉城内。两位大人，巴力阁下接下来会跟我们同行，可以吗？」
高大的老者微一颔首，身边随行的另一位神官则是笑容满面地应承了下来，不住地搓动着双手，使得巴力不由自主地将视线侧向一旁。
「你就不打算问问我的意见吗。」
「嗯？奇怪了啊，我认识的巴力阁下不像是会刻意让王都的贵客难堪的人呢，是我神智不清了吗……阿比盖尔小姐，你觉得如何呢？」
「我想想喔。也是，我认识的巴力应该不光是通晓待客之道，还会温情地对人柔声细语，用小鸟那样婉转的嗓音关切地嘘寒问暖……」伴着阿比盖尔的话语声，一根手指也随之戳上了巴力的胸膛。「而且也不会这么邋——遢——！」
「给我打住，我从没听说过世界上有这样的人。我跟你走就是了！」
至少也要在那个黑袍主教无法忍受之前把这两个人的嘴给封上，不然事情可就大条了。巴力的本能如此宣告着。
话虽如此，这一行法兰克的神官却似乎对此并不如何在意，反倒是老者身旁那位颇显矮小的神官不时含混地诉说着对青春的艳羡，引得巴力尴尬不已。
「不过……这可真新鲜。『王都』、『神官』跟『贵客』三个词竟然出现在同一个句子里。」
「觉得奇怪吗？」
「那当然啊。我虽然不知道大枢机是什么样的人，但我印象中的『王都』可从来都没有欢迎过什么异邦的神官，更不要说当成上宾在这里……」言及及此，巴力的话语微一停伫，瞟向了并肩而行的悠然青年。「……在这里派个受膏者中的大手来当向导。」
实际上，不可想象的事物并不仅止于此。
巴力几近反射性地伸出右腿，将意欲从两人中间匆匆穿过的孩童绊倒在地，又在一番关切的询问之后，目送着对方踏着满是焦躁的步伐头也不回地离去。待到孩童的身影终于在纷攘的人群中消失不见后，才将散发着香气的荷包扔回给身边笑容未改的青年。
「让那孩子这么拿走不也挺好的吗？」
「哪里好了。你可是被——」
岂止是外来的神官。
渐趋增加的游人姑且不计。
盗窃、抢劫、谋杀、强暴。甚至还听闻过诱拐和与之相应的人口买卖。
这些本不该存在于耶路撒冷的罪过，最近却反而变得几近稀松平常。
「嘘——不要失言，贵客还在你背后呢。耶路撒冷没有偷盗是事实。我不过是偶然把钱包掉在了地上，又偶然被那孩子捡起来了而已。」
「……随你怎么说吧。」
「这就好了，说回刚才的话题吧，巴力阁下看来是有点误会。我只不过是跟以前一样不习惯在公共场合抛头露面，所以才自告奋勇来当向导的。你也知道的吧？他们今天可都会在这里聚首哦。说不定还能看到白圆桌十三圣殿骑士呢……哎呀，这可真是失言，现在都已经不到十三人了。」
「喔。」
「不过，既然都见到巴力阁下了，我想外城也就没什么好看的了，不过是些受膏者和白骑士而已嘛。托宾大人，您意下如何呢？圣女玛格蕾塔的演讲、受膏者的护卫，再加上白骑士的仪仗队，您认为还有再事观瞻的必要吗？」
阿布扎尔得到的回应，只是两下表示无所谓的摆手。
不过，青年似乎并不觉得受了轻慢，依然不改那副轻松的神色，继续走在了队伍的先头。
「……喂，你真的不打算去吗？」
「是喔？」
「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就那个啥，不合适啊。对了，你看阿比盖尔本来是找我来一起看的，就这么走掉也太……」
「不用在意我喔？本来我下午就要归队，只想在上午看看圣城兵而已。啊……这么说来没看到呀……」
为什么女人总是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变得贴心？
「那就没问题了吧，巴力阁下。」
「唔……嗯啊。啊。」
「请好好地回答我。」
「……」
「啊呀～原来是这样的吗？」
不久前还像做了错事的小鬼那样畏畏缩缩的阿比盖尔，突然之间又变得高昂了起来。
「哎呀，阿比盖尔小姐可是有什么眉目吗？看到巴力阁下这么困扰的模样，我也着实有些内心不安呢。哈哈哈哈。」
「嗯～到底是怎么样呢？」
女性的身影倏尔迫近，清丽的脸庞流露出的却是宛若恶魔般妖冶的微笑。
「巴力啊……你是不是其实自己想去看啊？嗯？是不是啊？」
「喂，脸……脸靠太近了！」
「我在问你话喔，要好好回答我才行。」
有衣领被揪起的感触。确切地来说是斗篷的别扣。
若是巴力没有侧过脸去，那副困窘的神色想来一定会比少女的瞳中如今映出的模样更为难堪——
「是这样吗，巴力阁下？当真如此的话，巴力阁下只要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就可以了嘛。毕竟有些事情还是百闻不如一见，法兰克的各位贵客想来也不会把这片刻的耽搁放在心上……是吧，阿比盖尔小姐？」
不论那副腔调佯装得是何其地一本正经，神官嘴角漾起的笑意却到底还是掩藏不住。
「不必了！不必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没有那个意思就是了！」
「嘿～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巴力你要说明白嘛。一直这样让身边的人为你操心可不好喔。是吧，阿布扎尔先生？」
于是，男人不由得陷入了困惑。
若是世界上众多恶魔的姿态，不过是基于人类的面貌堆砌而成的奇美拉的话。
眼前的这两个人，又究竟是否足以成为流传万世的大恶魔最初的形象呢。
◆ ◆ ◆
「那我就带各位大人回内城了，巴力也要小心点喔。不要又一个人去做些危险的事情。」
即便踏上了离去的路途，银白色的少女却仍旧不时地回首望向驻足目送的男人——
直至那钢铁的背影，被熙攘街的喧闹所彻底吞没。
……结果，最后还是就这么分开了。
虽然不太对得住雅各那边，但想在这熙攘街人潮最为汹涌的时刻找到对方，即便不说是天方夜谭，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耳边却仍还是不明所以地还回响着另外一位神官重复了不知多少次的话语。“年轻真好啊”之类的。这就是所谓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又或者是将自身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的真意吗。
「……哎呀，您可真是愁容满面呢。有什么我能效劳的吗？」
「不，没什么……」
如平常那般回以基本的礼节，回望对方的眼睛——
「你跟过来干什么啊？！」
——而随之映入眼帘的，却只有唯有那副悠哉的写意未曾有所变化的青年而已。
「巴力阁下这话可真是奇怪，我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不妥吗？」
「不，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可以的话希望你现在就消失。」
「这可就头疼了啊……毕竟我接下来还有工作要做呢。」
青年故作苦恼地蹙起眉头，仿佛当真有所困扰那般地连声作叹。
「话说回来……你一开始干嘛不直接自己过去找我？」
「哎呀，为什么呢。我可没有阿比盖尔小姐那么好的眼力，没办法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巴力阁下的位置呢。况且，如果我去的话……」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青年克制不住般地扑哧一笑，这才继续言说起了方才的话语。「不，没什么，当我没说过吧。」
「你已经连掩饰一下那让人火大的笑法这样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吗。」
「哈哈哈，这可真是失礼。」
「你刚才说的工作又是什么？……那种个头的撒拉弗，要是再来一只我可是敬谢不敏啊。」
「别紧张，日常的工作而已，就算巴力阁下没有那种规模的奇迹也一样能帮忙哦。」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帮忙了？」
「奇怪啊，我认识的巴力阁下可不像是这么薄情寡义的人呢……是我的记忆出问题了吗……」
意识到这种时刻只有缄口不语才是最明智的，男人立时便侧过了脸，不再望向青年那张不住偷笑的面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