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logue

  • 作者: 沙鹬
  • 更新时间:2016-08-01
  • 字数:58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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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翼的天使于斯地显现,每一片白羽都有猩红的眼眸燃烧着熊熊的焰。

而后,天使肆虐,藉那比肩天际的傲岸身躯,将王都四分之一的城邑焚作了灰烬。

即便如此,业已被世间忘却的『大战』也仍然不会被人想起。能够讲述个中缘由的,除却那位决不会轻易启齿的老师之外,便只有时至今日依然在地底腐朽糜烂的拿非利们。

据说,天使虽然在最后被就此逐除,王都中却并未诞生契合着这一伟业的英雄。

◆ ◆ ◆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巴力阁下。」

永夜色的天幕下,戴着眼镜的青年横躺在废楼高处的墙沿边脊,颇为写意地翻动着手中装帧华美的书本,任凭靛蓝色的长袍和繁饰过头的手杖呼应着晚风的细语。那副轻松悠然的模样,就仿佛这幢唯一称得上完好的废楼周遭横亘的尽是青葱的树海和澄澈的芳潭,而非眼下这片曾被呼啸的炽火和炎浪席卷覆灭的断壁残垣。

距那三十六翼的天使携着火海到来,已经过去了足以称之为一年的岁月。

创伤能够愈合,废墟能够重建,然而失去的事物却再也无法找回。这永远地失去了昔日喧闹和欢笑的废街,今日也仿佛嘲弄着仍且痛苦的生者一般,极力扭结着那焦黑倾颓的残砖碎瓦堆砌而成的形貌,意图永生永世地镌刻在每一双将其注视的眸中。

然而,青年的发问却并未得到回应。即便那柔和清脆的语调会让人想起大海沉静时的模样,青年也到底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天使』这种东西,在耶路撒冷以外的地方好像很是有人追捧的。」

若要追究原因的话,那便只能归结于发问的对象并无回应的余暇了吧。毕竟,那位被唤作巴力的男人当下所面临的情势,是决不容许他有闲情雅致去如青年那般从容谈吐的。

他所面对的,是『天使』。于上空那铅色的太阳、那被暴风和雷云簇拥的漩涡之下,将走过的道路悉数化作燃烧地狱的天使。

其名为撒拉弗。Coelesti Hierarchia: Seraph,被大枢机定义为神之火的天使。就其显现的姿态而言,大多是披覆着余烬和烈焰的龙蛇。那足有十数人高的巨体,周身密布的鳞片一如既往地在余烬的赤色中点缀着钢的冷暗;有如具现着火海的撒拉弗,单是遭到那猩红的瞳片刻的睨视,凡夫俗子便不免在焚身的烈火中化作焦灼的残灰了吧。

那是足以熔化天之锻炉的魔炎,是堪比勒弗尼之青的不息神火。即便是如今也仍容留着神话时代的白夜国,又或是那日夜祭奉着灼热太阳的神王炙土,也未必会有钢铁化作的大英雄堪以承受这喷薄而出的烈火。

然而,男人却紧握着半人大小的大剑,颇显可笑地置身于下一瞬间便会将其尽数吞没的烈焰之中。剑身而今显现的是白水晶的色彩,却又难免不时被奔涌的烈火染上黄金色的炽光。

其为当车螳臂。其为击石弱卵。其为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者。

只怕不消一次心跳的时间,男人便会在利爪的拍击下粉身碎骨,又或是在炎浪的劲吹下焚作焦土了吧。

「像撒拉弗这种天使,在他们的印象中似乎大体就是有着三对翅膀的人类形象,还会作为神的使者给人带来幸福和预兆呢。哎呀,仔细想想这样也不错嘛,巴力阁下觉得如何?」

而后,龙蛇呼啸。

八只并排的赤瞳宛若倾泻着沸腾暴怒的火山,将熔火、炎浪、烈焰和灼息全数变作裹卷着炙热毁灭的光芒,携着周身那钢之烬鳞而今也蒸腾不息的滚滚流毒,交替扫射着男人赖以立足的焦黑大地,就连沿途的空气都不免被就此炙灼殆尽,化作丝缕绯红色的烟尘,为那本就燃烧着黄金雄焰的龙蛇更添一分鲜血的色泽。

天幕中那暴风和雷云聚成的漩涡畏缩着翻涌起了象牙色的波涛,连那本就瞑暗的铅色太阳,也仿佛就此失却了最后一丝的光彩那般,暧昧地隐没在了永夜色的云霭间。

「不过,说到底这些也不过只是误解。所谓撒拉弗呢——哦哟,这可真危险。巴力阁下,现在是工作时间,请专心一点,这样我可是会受伤的。」

灼热的气息掠过青年身下的建筑,将本就岌岌可危的焦黑废楼彻底焚为了倾倒的残骸;然而青年却依旧不以为然,只是轻巧地将坠落的焦炭当作踏台徐徐落地,悠游自在地拂去那蓝色长袍上沾染的灰土。

荒颓的废墟如今余下的已是一片焦土,连原本废墟的痕迹都在烈火的炙烤中消弭殆尽。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那手握大剑屹立着的男人,也仍旧没有倒下。

若要问及原因的话,那是因为男人的职责,正是诛杀目所能及的一切天使。

白水晶色的剑身,而今将要显现的,正是『王国(Malkuth)』——

「他把地建立在海上,安定在大水之上。谁能登神的山?谁能站在他的圣所?众城门哪,你们要抬起头来!永久的门户,你们要被举起!那荣耀的王将要进来!」

既然如此,执掌着与其职相符奇迹的男人,就断然没有被天使夺去性命的道理。

其为用以彰显万军之主真性力量的奇迹,用以将救助万民于水火的王都于时显现的奇迹。

「耶路撒冷被建造,如同连络整齐的一座城。耶路撒冷啊,我们的脚站在你的门内。众城门哪,你们要抬起头来!永久的门户,你们要被举起!那荣耀的王将要进来!」

以其身化作王都。以其身化作耶路撒冷。

以其身化作王国。以其身化作迦南之地。

其为第十的奇迹——『王国』。

「仇敌到了尽头,他们被毁坏,直到永远;你拆毁他们的城邑,连他们的名号都归于无有!」

男人高呼的声响如若洪钟,将口授的字句逐一变作神剑蔓生的枝条;脚下的大地裂解崩颓,仿佛意欲将男人和龙蛇的立足点一同倾覆那般,用飞砂走石泛滥着汹涌的岩潮。大地沉降,漩涡般的众多尘卷继而高扬,将砂石尘土乃至那焦黑炙灼的断壁残垣接连不绝地席卷而去。

方才还堪称平整的废街,仅止片刻便化作了连龙蛇的身长都难以相较的偌大陷坑。

——而男人手中名唤『十象枝(Da'at)』的神剑,眼下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脚下的大地所失去的质量,集聚为连山峦都能一举斩裂的魔钢。

换言之,男人的双手如今紧握的,正是原本赖以立足的大地。

能与之相较的魔剑,便只有那携着大地祝福的石剑降生的钢之末裔,又或是北地的众神昔日钟爱的神匠倾其怒火而打造出的仇怨。仿佛足以和天幕相接的绵长剑身在这永夜色的暗境中粼粼闪耀,仿佛接续着上空铅色的太阳而今也仍且瞑暗的色彩,将白水晶的光辉抛洒在大地织成的魔钢之上。

「哎呀,我也是看得太入迷了。这可不好,抱歉。那就继续刚才的话题吧。所谓撒拉弗呢,其实原本的意思即是『燃烧的蛇』,最初的形象就是有翼的龙蛇。这可堪称是远古的时代中大地母神的根本形象之一呢:像最基本的神鸟与蛇的混合、由图腾结合的有翼风蛇,再加上继承图腾组合这一特征而诞生的『龙』,所有的形貌都是将连通人间和幽世的鸟、由蜕皮不死象征循环的蛇,实际上就是原初母神的象征之一。」

连迄今为止都显得游刃有余的撒拉弗,都不免陷入了焦躁。灼热的吐息被用来模仿神剑掀起的尘卷,和炙热的炽炎交织成经久不息的烈火风暴;高热的岩浆被用来模仿神剑集聚的大地,和劲吹的炎浪共同被压缩成拟似的太阳。

每一击都足以使山川湖海于时滚沸。每一击都足以将城邑都池夷为焦土。

然而,男人却并无一丝一毫的退避之意。那副如今也未被岁月磨平棱角的面容上,纵是片许动摇的痕迹都无法找到。

若问为何的话,是因为男人本身,即是王都。

一击、两击,几近无数的烈火呼啸而过,含混着龙蛇焦躁的吐息。那是恳求着结束的祈祷,期许着侥幸的绝望。

然而,毫发未损的男人,却连双脚的位置都不曾有所偏移。

男人本身既是王都,而对男人进行攻击,就意味着和这永不陷落的耶路撒冷为敌。在这足与城池等同的防御面前,若不是足以将一整个国度顷刻灭却的力量,只怕根本是别无他法。

毋庸置疑,此刻王都中的某处,兴许已被方才的烈焰焚烧得不成模样了吧。

然而,这是为了更多的人能生存下去。

这是为了,让永恒的王都不负永恒之名地继续存续下去。

故而,男人于此硕剑天举——

「但既然是蛇,源头就一定离不开水,而撒拉弗的情形,则是既为火焰,又为海洋;这个『海洋』的源头,可就是燃烧的龙蛇天使、原初之海的霸主拉哈布呢。毕竟这也象征着生命嘛,不过,这一点却常常随着时代的流传被其他的属性忽略,所以原初的龙蛇神尽管大多有着同样的源头,却也在各个地域有着不尽相同的特征和性质。但是有一点相同的共性却是不论什么样的民族、地域和文化,都如出一辙地流传下来了——这和巴力阁下现在所做的事情,可是几乎一样的哦。」

焦躁。焦躁。连空气中都嗅得到焦躁的火苗。

究竟是被青年的话语戳中了要害,又或是被眼前无法击败的男人夺去了理智呢。无人知晓。

「那就是屠龙。屠龙啊……这可真是个美好的字眼。不过,在远古的时代,龙和蛇却是没有什么明显的界限之分的。屠龙就是杀蛇:马尔杜克斩杀提亚玛特、因陀罗翦除弗栗多、须佐之男诛伐八歧大蛇、宙斯毁灭堤丰、托尔打败耶梦加得、特舒卜杀害伊卢延卡、哈达德打倒特穆图……要举例的话可真是数不胜数,更别提这里面还有一位打败了雅姆的巴力神呢。而刚才所说所有故事的共性,即是全部为手握雷电的暴风神击败龙蛇的故事。」

焦躁的龙蛇,化作了海。

既是燃烧的神之盛焰,却又同时是混沌之海堪称微末的一隅。那是天堂的神之海尚未被拉哈布分离前的姿态,是足以淹没整片大地的原初洪啸;而男人的立足之处,也顷刻间便被这澎湃的狂潮吞噬殆尽。

莫要说是这不足一提的王都,纵是使得整个迦南之地就此溺毙,都不可能满足这古老怒涛呼之欲出的饥渴和餮求,其正为毁灭与否的质问。

「这些神明不仅仅只是暴风神,更是战神、军神、英雄神,他们打倒了象征着海、生命、死亡和智慧的母神——哎呀,到这里就着实说得太远了。那么折回正题吧,拥有着和这众多的神明同样起源的拉哈布,在巴力阁下看来又究竟该是哪一柱神呢?」

然而。然而。

男人所握持的,却是连山川海峦都能一举切裂的魔钢。

魔剑横掠,将原初之海开辟斩裂。

魔剑纵劈,将神之盛焰息绝灭却。

如若初时便已被如此隔断那般,燃烧的啸海被倏尔斩断,让人想起那无数个世代前,曾藉着神的真名横亘开来的红海。

而就此失却了一切力量的撒拉弗所迎来的——

◆ ◆ ◆

「观察巴力阁下战斗可真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啊,哈哈哈哈。我经常都意识不到自己在工作呢。」

永夜色的天幕收束,偕同着那铅色的太阳一同扭曲,将周遭的景色尽皆于青年的掌心中收束成了一颗黯色的绿松石;而四周的风景,也旋即再度显现为了初时的模样:既无被魔剑的尘卷崩解为空洞的大地,更无被龙蛇的烈火焚为焦土的废墟。宣示着往日喧嚣的断壁残垣维系着废街往日的模样,连青年原本横躺的废楼都依旧保持着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就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那般。

其时为清晨,正是光辉的太阳自东方遥遥升起的时刻。青年娴熟地拉开长袍的领口,取出一串镶满了各色玉石的珠串,若无其事地将绿松石嵌入为数不多的空缺中,应时握紧了手中过分地华丽的手杖,缓步走向了一旁被唤作巴力的男人身边。

「你吵死了。还有,你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老师了。」

「哈哈哈,别生气嘛,毕竟这么接近拉哈布的撒拉弗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嘛。」

巴力的话语虽然愠怒,其中却并没有真正嗔怪对方的含意。

……毕竟,即便他真的抱有怒意,眼前这个人这副不以为然的轻浮模样也不可能有所改变。这是他在长久的相处之中得到的结论。

青年的名字是阿布扎尔。就如那身靛蓝色的长袍所宣示的那般,和巴力同样属于『受膏者(The Anointed)』;而两人迄今为止的职责,即是在耶路撒冷中显现的天使将王都毁灭之前,遏止天使的活动。

然而,不同于常事战斗的巴力手握的神剑『十象枝』,阿布扎尔行使的是将邻近的空间封闭、使得受膏者得以在内层铺设的假想世界中讨伐天使的「奇迹」——『形成界收束(Sepher Yetzirah)』。若非如此的话,只怕在遏止天使的活动之前,王都便会先行在双方的战斗中灰飞烟灭了。

而实际上,能够行使相应奇迹的受膏者数量也是一应地十分稀少。故而阿布扎尔虽然是巴力的搭档,却也并非是巴力一人的搭档,而是“指引适合的受膏者前去诛伐适合的天使”之人——至少阿布扎尔本人是这么声称的。

换言之,阿布扎尔所见过的受膏者数目,应该远在巴力之上。

「而且,也不是每次都有机会被『王国』施予保护的。我可是觉得赚大了啊。」

『王国(Malkuth)』。

巴力从大天使米迦勒处继承而来的奇迹之一。

就如之前所述,这是能够使得巴力本人化作王都本身、将万军之主用以「庇护众人」的王都显现于其身的奇迹。

显现的条件为「除却自己以外,不会再有他人对眼前的人施予保护」。故而,若是目所能及的范围不存在巴力意欲保护的对象,这一奇迹就无法发动。

「比我有能的受膏者你见过的应该够多了吧。不用每次都这么抬举我也可以。」

「嚯,巴力阁下是这么认为的吗?」

青年将手中的书本揣入怀中,面孔上却少见地浮现了些许无奈的神情。

「巴力阁下看来有所不知呢。我对他人的评价标准,并不是基于战斗力的高低。」

「我才不关心你的评价标准。」

「哈哈,这么说我可是有点受伤啊……不过,巴力阁下又到底是从何时开始有『自己的力量在受膏者中不过尔尔』这种想法的?」

「这不是事实吗。」

尽管巴力从未与阿布扎尔之外的受膏者共事过。

然而,他却相信那是事实。

「这样啊。也罢,即便抛开这点不论,我认为巴力阁下即便是和古往今来一切的受膏者相比,也仍然是独一无二的。」

「都跟你说不要用这种讲话方式抬举我了……」

「哈,是我不好。不过,就拿刚才显现的『王国』来举例好了。在形式上相似的奇迹,受膏者中也并非是完全没有过——毕竟『庇护』和『保护』属于很常见的概念嘛。」

阿布扎尔扶了扶眼镜,继而便意味深长地宣布道:

「——但自发地想要从天使手中保护其他人的受膏者,包括巴力阁下在内,我见过的也只有寥寥数人而已。大概不超过这个数字吧。」

阿布扎尔伸出手,将白皙的五指摊开。

「……哈?」

「举个简单的例子好了。这一回的撒拉弗是显现在一年前被毁坏的废街所以大可不必被这样的问题困扰,但若是在白天显现于巴力阁下熟悉的熙攘街,而我的『形成界收束』又无法保证不会将其他人卷入新生的形成界中——这样的话,巴力阁下会怎么办?」

「那当然是先救人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青年的嘴角微一上扬,仿佛奚笑着巴力话语中不过片刻的迟疑,却又似乎是嘲弄着不知何处的谁人。

「你看,你也知道那些受膏者不会做那种事,所以才迟疑了吧。这就是巴力阁下和一般意义上受膏者的区别。这或许才是会被评为『不优越』的原因哦。」

「哎,你吵死了。不要每次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来乱我好不好。」

「那可真是抱歉了,哈哈哈哈。」

终于流露出腻烦的巴力粗暴地单方面结束了对话,转身准备离去。

「我要回去了,你也赶紧给我消停点。真是不想再看见你了。」

「很快就能再见了,毕竟巴力大人也不想错过今天的大事件吧?」

「烦死了,快点回去吧你!」

佯装着不耐烦的声调甩下粗暴的话语之后,巴力便即卷起了那破碎不堪的斗篷,头也不回地向着青年的反方向大步离去。

「不过,最好还是不要把我跟那位老师相提并论啊,巴力阁下。」

以仅有自己能够听闻的细声喃喃的青年,继而背向着男人行进的方向迈开了步伐。

连这最后两位访客也一并失去的废街,也由是就此再度堕入了遗忘的深渊之中。

就如,那业已被忘却的『大战』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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