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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小姐!哎呀小姐大事不好了!”钟家的老妈子头上直冒大汗,吐沫星子乱飞,叫着嚷着冲进钟家小姐的屋子,“小姐呀!你快跑吧!把老婆子我可急坏了!”
扶萝惊的直起身:“老妈妈你好好说……”
老妈子大袖一挥:“来不及了!老爷跟北方那绣织大户斗起来了,那北方的死了亲戚,就以为是咱们老爷看他们不顺眼,趁人家一个不当心把人给杀了!真是个忘八养的!现今个都告上了,老爷叫人告诉咱家的都快走,江南的找人来寻仇,说要拆了钟家了!真真是造了孽了呀!”
“怎么可能?老妈妈你告诉我,江南的哪家?”
“哎呀听说很有势力呀!你哪对付的了它!”
“不可能! 我要去江南!”扶萝说起就往外跑。
“哎呀祖宗诶,我是管不了你,但你就按老爷说的做,就当是放我条生路罢!”老妈子一把把扶萝拽回来,弄得她的胳膊生疼生疼,“快走吧!”说罢,老妈子转回她的小屋子,收拾起一些碎钱,消失了。
扶萝愣愣的,她感觉身上懒懒的,但有些抽搐。她的世界就那么小,还是璀璨的金子做的框架,鲜花雨露做填充。跑?去哪里?有任何意义吗?如果我唯一的亲人也含冤离我而去,那独自活在这世上颠沛流离,就没有任何意义。即使不再存在飘渺的顾盼。我曾经多想多想,去看看锦绣如织的人群……但当我不在拥有依靠,高山远水,也只是鬼魅般的幻影。
四周静静的,只有满塘的寂寞荷花相碰撞,发出铮铮的声响。
“钟扶萝!你大爷的早不傻晚不傻倒是这时候犯起晕了!等着老娘我给你搬行李吗!”持续的聒噪声入耳,扶萝一回神,只看见小喜鹊从天边飞来,越来越近。
漱漱的泪水下来,扶萝哭个不停。“哭什么,你爹还没死呢!把你的汉子精神拿出来!大门外头的婆子们都在议论,你还不快趁乱跑!”小喜鹊飞进屋,“就当去玩玩,我想自有公道,你爹不会有事的!快点换下衣服,拿点碎钱,万一真有人拆了你这大院子,没点准备怎么行!我记得你有颗东海雪珍珠,放哪了?”
扶萝这才一抹泪水,转身换上那月白的衣裳,往口袋里塞了几个金器,跑了出去。小喜鹊跟在她身后说:“就光那点东西,活几年都没问题啦!”
出了钟家后院,扶萝正想猫着腰逃走,忽然背后一双粗糙的手上前来捂住了她的嘴,肥硕的身体钳住了她!扶萝在那一瞬间挣扎反抗,但是根本无法挣脱!从心底迸发的恐惧和悲伤像疯狂的蚂蚁涌上身,吞噬每一根神经!小喜鹊叽叽喳喳地叫,无论如何不能发出人声,若是被发现,人间的秩序或许会被打断,他们会发现除了本身的阶层,还有不同的存在。贪婪的人类会将它们赶尽杀绝。直到那人把她拖到了一丛树林,那人才松开手,扶萝惊恐地反过身,只见一个臃肿的女人,彪悍的样子像个无赖强盗。“小姐你去我们家吧!俺知道你家出事了!虽然没怎么见过你,一看你白白嫩嫩的就知道是钟家的千金了!”大老刘头上冒着烟,累得眼睛都睁不开,“我看你也不容易!你顺着这条小路往西走,你要是看见有一个破房子,那就是我家了!俺家虽贫,但保准把你藏得好好的!俺一直吃你的救济粮,才活了下来······姑娘啊,你赶快走,我再去看看!”不给扶萝回答她的机会,大老刘扭头就跑了回去,其实扶萝想说:“西边是绛河啊喂!!你家在绛河西边吗?!”小喜鹊说:“管他去!往撂地里跑,越空的地方越没人,那边都是种地的,把你那小金子随便一给,住个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
而那边,大老刘拽着沉重的身体,一个趔趄突然瘫坐在地上:“我的妈呦,东,是东!”
四
扶萝就一直走,一直往西,果真,那里是滔滔的绛河,河水很深,足够淹死一个人,而且肯定会把整个人都冲到很远,再也找不回来。
天色慢慢暗了下去,扶萝抬头,可以望见深沉的星河,仿佛她最后的归宿。远处空空荡荡,散落几户点着小油灯的人家。天黑前,小喜鹊说她去打探打探消息,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而且回来时一定能找到扶萝,不管她去向哪里。
河边有很多只小船,暮晚昏暗的阳光下它们泛着悲伤的紫琼,却坚忍着,海底遗书般在艰难的生命重担下卑微地活着。鹊巢镇有一些小商人。但是朝廷重农抑商,他们并不富裕,但是通过打拼会有一些家产。士农工商,啊,为什么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呢?他们或许孤独,又或许快乐。
扶萝选了离她最近的一只,在深沉的夜色下渡过河去。
面朝太阳落山的方向,扶萝还是觉得不敢相信突然来到的一切。故事仿佛太快,生命还没有开始它该有的意义。所谓洒脱,是因为自己唯独缺身体的自由,而其他都很富足罢了,有人缺爱,但是她不缺。父亲可以给她所有。
至于母亲,于她而言母亲太虚无了,连见都没见过。
有关她的一切都离开了。既然从来就没谋面过,既然只有冥冥中的联络,那么她对我而言,有什么意义呢?
鼻腔里慢慢有烟气蔓延进来,像是什么烧焦了,身后有碎金般的火光迸射到河水里,耳畔是乡里乡亲混乱的呼喊声,还有蛇信子般”嘶嘶“的声音。
那是以前的记忆被撕碎的声音,如清丽的布匹,泯灭在汹涌的火烧云中。
扶萝知道,她只能走,只能等,不能回头了。临水而筑的黛瓦白墙,从何时开始,成了我梦里回不去的原乡?
一切都能被看见,房屋,琼楼,喷火蒸霞,还有满池的荷花,都湮没在混沌的怨恨里,无人知晓,无人倾听。 黑夜被照亮了。
“赖有青山豁我怀。”扶萝告诉自己。
不远处有个破庙般的小房子,夜里呼呼地漏着风,像在笑,又像在哭泣。落寞的夜里好些悲伤。看样子大老刘没有搞错,已经睡了吗?
房子里没有蜡烛,但是隐约可以看出有些稻草,有些小木具。空集中有股牲畜的味道,但不是鸟,因为没有类似小喜鹊的味道。扶萝想,我还是不要惊动了大老刘比较好。但是扶萝是个脑筋粗线条的人:她根本没发现现在屋子里什么人都没有。
扶萝抹了把眼泪,靠在小墙一隅,睡着了。
梦里,她对自己说:传说是骗人的,有钱的公主配得是更有钱的王子。我其实只是一个又傻又疯的神经病,神经病就该一无所有。但恍恍惚惚地一个声音一直在响:假如你拥有所有,唯独没有爱,你就生不如死。那样的声音,那样的知觉,仿若从最深的渊崖里升起,没有怨恨,没有死去活来,只是难以释怀。
你生不如死,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悚人的夜风渐渐停了,小房子渐渐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下,扶萝睁开眼,正映眼的是一头吃草的牛,散发着刚才的牲畜味道,斗大的眼睛看着她,眼下是咀嚼的嘴,怡然自得。
老牛扭过头去,扶萝看见一截明晃晃的蜡烛,蜡烛旁边是个穿粗布衣褂的小伙子,正望着蜡烛出神。
扶萝尖叫着扑向蜡烛,地上打盹的小老鼠吓了一跳,那一夜都没睡好觉。
她不像个千金小姐,疯子般没有风度地吹灭蜡烛,尖叫着把蜡烛捏个粉碎。
“求你!求你!”扶萝慌不择言。
“哪来的?天上的仙女?”黑暗中对面的人说。夜空很美,尤其仲夏,所以他经常半夜回来,和老牛一起。当他发现他的小屋有不明生物出现的时候,他已经在内心尖叫了无数次,靠着老牛喘了几百次气,才敢点着蜡烛看个究竟。他一向自诩胆大,毕竟除了耕地的老牛外,他已经独自活在这世上十几年。不过他曾经听闲事的老妈子说,这世上有神仙,也有妖精。但是没人见过。
“求你收留!求你收留!”
“好好好,你别急,我不会再问了嘛。”那人叹了口气,“我这里虽然贫寒,但照应仙女或许没啥问题。你叫什么?”
“我……扶萝。”一向封闭的钟家小姐张口就答。
”好吧,扶萝……我叫牵牛,没个姓氏,就叫牵牛,因为我从小就开始带牛拉犁……“
“哈哈哈哈!这是个啥理由啊!”仙儿笑了,浑身颤着,咯吱得男人直痒痒。小雀儿愣愣地,看着姐姐笑了,咿呀咿呀地吐露字眼。
”他很笨啊!但是扶萝没笑。其实她和你一样,是个心怀好大的女子。后来啊……“
后来啊,他们就一起生活了下去。
你相信吗,有时候婚姻是个很简单的事情。
因为钟扶萝无依无靠,而牵牛是一颗闪着温柔光线的月亮树。因为牵牛是一寸沃若的土地,而钟扶萝是如花美眷。
那天以后的没多久,小喜鹊飞回来了,小喜鹊说,钟家老爷被官府判成杀了人,已经去了。所以说那些年很少出门,是父亲在保护自己。而自己却把它当做禁锢。真是蠢啊,好像也有那么多人,把最爱自己的人的礼物,当成最险恶的深谷。
真的很奇怪很奇怪,但又很残忍。本来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纵然无法接受,不能就这样同过去说再见,但是一切就这样发生了,她更不能去问个究竟,因为小喜鹊说那江南家的正在寻找老爷的亲眷,断断不能送死。若你送死,若你消沉,这岂是老爷愿意看见的?夫人在老爷的心中独一无二,你就是夫人的化身。
“你要活下去,带着满怀的热切,带着纯净的勇敢。我会帮你。”那是小喜鹊第一次那么认真地说话,扶萝以为妖精是不会帮助人类的,更不会表现情感。
“小喜鹊,你活了那么久,那你见过我娘吗?”那晚她喃喃地问话。
小喜鹊不发生,谁知道她有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