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

人间正在经历一场灾难,而身为始作俑者的二人,却并不知情。

世界树是敏感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无限放大,这种放大不会影响到世界树,却会影响到进而变成人间的灾难。但这并不容易做到,毕竟世界树是独立存在于一个一般人根本进不去空间里的,这种扰动,要么恐怖到足以穿过空间的隔绝从外面影响到里面,要么其本身就在世界树所在的这片空间里。

很显然,现在就是第二种情况。空与影,这两人可不是心平气和地在神陨之地聊天,他们已经动起手来了。这种诡异的战斗,是张羽扬和古力斯永远也不可能想象到的,毕竟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想象到一个他们此生都不可能见到的场景。虽然他们之间的战斗并没有对周围事物造成过大的破坏,但他们所用的每一招都是绝对的杀招,张羽扬和古力斯碰上一定连灰都找不到了。

一块立在地上的石碑,仅仅被双方战斗的余波擦了一下,下一秒就以诡异的方式离奇消失了,而你的内心不但没有任何惊异,甚至还认为这里就不应当存在石碑这种“突兀”的东西,又过了一秒,你的记忆中,有关这块石碑存在的记忆也被彻底删除,甚至再眨一下眼睛,原本有凹陷的地面都变得平平整整,这个世界上最后一点有关于石碑的痕迹也就此消失了。

这就是他们那海洋一般权能的冰山一角,虽然这种能力对彼此无效,但对周围除开他们的一切来说却是致命的毒药,任何存在,仅仅被战斗的余波碰到,就会被彻底抹杀掉,甚至这种攻击都不是以他们为目标的。在这样的场面下,张羽扬自然会选择先明哲保身,而已经死过一次的古力斯,他也不想这么潦草就退场了。于是不约而同地,两人最先想到的就是找个安稳地方躲一下,不然被这种程度的攻击打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万幸的是,双方都知道这里是世界树的脚下,不用说影,就连空也明显克制了很多,尽可能减少了战斗对周围的损害。对他而言,世界树可不会被这种“过家家”一样的攻击打死的,想要真的铲掉这棵树,还得依靠充能完成的魔灵之印。

躲在看起来姑且不会被波及到的远处,站在一块距离世界树算太远的石碑后面,张羽扬看着身边一言不发,只是抄着手冷眼盯着两位神之间决斗的古力斯,伸出了手,“把东西还给我。”

“什么东西?我拿你什么东西了?你给过我什么?”

让张羽扬料想不到的是,古力斯瞥了一眼他,然后竟然装傻充愣起来了。

“怀表,这东西肯定在你的手里,反正你也用不到,还不如赶紧给我。”这幅找揍的样子,让张羽扬气得牙根都痒痒起来了,恨不得现在就跟他打上一架,但冷静下来,他还是克制住了。

古力斯身上透露着一股不详的气息,很难想象,在他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空往他身上放了什么东西。

“你真的太天真了。”看着张羽扬,古力斯的脸上,看不到一点表情变化,依旧是那么冷淡,“你觉得我这么好说话吗?”

怀表对他确实没用,但对他来说,这不是道具,而是枷锁,为的就是能将张羽扬锁在他的身边。只要怀表在他手里,张羽扬就跑不远,也不敢轻举妄动。作为不稳定性极高的变量,张羽扬的任何行为都有可能产生追悔莫及的后果……这对在场的每一位都是如此……而杀他又不急于一时,所以局势明朗之前,就先看死他吧。

至于那两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空在拖延时间,如果影不能放下“说服空”的幻想,那最后赢的只会是空。但他也清楚,始源神器的能力不是常人能想象的,就算空手里拿着永世之刃,也很难突破永生之枪带给影的无限生命,因此就算空能赢下这场战斗,那大概率也是惨胜。

总之,影彻底放下幻想之前,胜利的天平还是略微向着影这边倾斜的,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等着新世界重启,世界重塑的时刻,用自己编写的魔法干扰新世界,让新世界不会诞生“神明”这个概念……

让空与影两败俱伤,然后自己再除掉张羽扬,达到自己的目的,就是这样的驱虎吞狼之计,风险不是一般的大,但收益也是足够诱人,因此就算不是赌徒,古力斯也还是决定放手一搏,更何况当下的局面,也唯有如此才是出路。

“我们之间,就不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而必须拼个你死我活吗?”张羽扬皱着眉头,却没有任何动作,“或许我们之间谈一谈,问题就能解决了呢?”

古力斯的精神状态明显很不正常,与相关资料中的人物形象比起来,重生之后的他明显就是个疯子,但要说他真的不正常,相比于其他时期,大寒灾时候的古力斯又似乎是正常的……此外,有关古力斯的情况,自己也多多少少和影说了一些,按照他的解释,灵魂是不会变质的,正常情况下的复活是不会让精神状态发生过大转变的,古力斯会变成这样,很有可能是卡尔森和厄尼斯在复活他的时候动了手脚,用什么东西“污染了他的灵魂”,这才导致他性情大变。

但污染源是什么,影也不清楚,能想到的可能性太多反而意味着没有可能。

“如果只依靠谈话能解决问题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就不应该存在任何问题,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未来更应如此。可现实呢……算了,不说也罢。小子,你记住,如果你想让别人心平气和跟你沟通,要么你和他有着绝对的关系,要么,你拥有绝对的实力。”

古力斯已经铁了心了,他这么说就已经表明态度了,张羽扬想要说服他,只能真刀真枪和他大战一场,用物理手段让他“折服”。再说了,自己的目的马上就要达成了,哪里还需要看张羽扬的脸色呢,虽然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正视过这小子。

“可是你……”

“我说了,你不要痴心妄想从我这里把东西要回……嗯?你怎么没声了?”

就在古力斯意味张羽扬还会不死心地继续劝说自己的时候,他却发现,张羽扬话说到一半就没声了。不仅如此,空和影之间战斗的吵闹声也消失了,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不动了?

整个空间里,只有自己还能正常活动!

“这是……”

“我暂停了周围的时间。”就在古力斯惊异的时候,空的声音从脑海中浮现出来,“你为什么不杀了这个小子?”

暂停时间?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要妄图试探我,这没有意义的。”一下子就看穿了古力斯的企图,空的语气显得非常轻蔑,“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听我指挥,不然的话……”

“不听你的,我能怎么样?大不了跑就是了,你可不一定能杀死我……”

“不,你跑不掉的。”

空的声音回荡在古力斯的脑海中,宛如一道惊雷炸穿了他的意识,古力斯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你做了什么?”

空在暗地里做的事情太多了,古力斯甚至无法断言,他是否在布局之余,也为自己量身打造了一个陷阱。

“我什么都没有做,或者说,我根本就没必要做多余的事情。”时间暂停的魔法是早就准备好的,影就算反应过来,想要解除也是很不容易的,因此他解说起来,显得相当惬意,“为了战胜那个小子,你被冲昏了头脑,接受了我的力量,这样一来,你就获得了这个时代的痕迹,世界就会将你认定为这个时代的生命,因此,除非掌握着特殊的力量,否则你是回不到未来了。”

“怎么会这样……”

闻所未闻啊,古力斯人都傻了,这样也可以吗?要是这样的话,最开始他为什么不跟自己说,而是在这个时候才告诉自己?

“不过不用担心,这小子跟你的情况类似,而且他还比你更深入,接受了我那个愚蠢弟弟的血肉……所以,我们做个交易吧,杀了他,我告诉你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

张羽扬体内拥有着影的力量与血肉,这从某种程度上就等同于影将自己的一部分分离出去寄存在了张羽扬体内,杀了张羽扬,就等于毁掉影的这部分血肉,进而就能削弱影的力量。而且看得出来,影分出去的部分还不少呢。

“杀了他?”看了一眼张羽扬,古力斯的回答十分干脆,“可以,但没必要。我只要等着你达成目的,我就赢了,为什么还要费力气杀了他呢?”

古力斯很不爽,空竟然在这种地方暗算了自己,因此对于空的建议,他回绝的十分干脆。

“你竟然拒绝我?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轻哼一声,空的语气不禁高了一分,“但就如我所说,你没有拒绝我的选项!苏醒吧,‘世界的遗骸’!”

……

“哈,哈……没事真是太好了。”捂着嘴,大口穿着粗气的张羽扬,惊恐地看向自己的身体,还好,没有受伤。

接受了影的血肉,张羽扬的感知能力又被放大了,因此他清晰地感受到,刚才的时间,被暂停了。

就好像被人捆住丢在水里,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沉入深水一样,这种让人窒息,任人宰割的感觉真的太恐怖了。

可是,惊魂未定的张羽扬刚喘几口气,却惊悚地发现,自己摆脱了时间的束缚,却好像又陷入了另一个更实际的危机之中。

古力斯。

“……”

“那个,你没问题,吧?”

这简直是废话了,古力斯从上到下,没有一处不透露着其异常之处。此时的古力斯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张羽扬却从他身上感到了无比的压力。那双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虽然没有变色,但其中蕴含的杀意却是毋庸置疑的。

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四周,又开始出现那种诡异的黑雾了。在黑雾的影响下,古力斯仿佛僵尸一般,一点点朝着张羽扬靠了过来。

他被控制了。

“杀,杀了你……杀了你!”

自知无处可躲,张羽扬只能迎战,然而还没等他做出更多动作,古力斯便身形一顿,撞了上来。

砰——

伴随着沉闷的巨响,巨大的撞击力一下子掀飞了张羽扬。这股力量实在是抢到离谱,没有任何魔力的加持,张羽扬竟一下子飘出去了上百米。要不是有影的力量加持,张羽扬这一下子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饶是如此,受了严重的内伤的他,还是从口中喷出了鲜血,在空中画出了一道残忍的红线。

“张羽扬!”

古力斯的动静很大,和空纠缠的影也注意到了这边。看到张羽扬受了重伤,嘴角渗出一丝鲜血的影顾不上自己,却也顾不上张羽扬。

“你觉得自己有功夫管其他人吗?你的对手可是我!”

就在影分神的瞬间,空已经闪到了他的身后。面对着根本来不及防御的后背,空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举起了手中的永世之刃。

呼——

随着长剑斩下,冲天的光刃差点将世界树所在的这座空岛劈成两半,这是带着必死的一剑,只要被砍中,就算是至高神也得魂飞魄散……然而,空心中所想的血溅三尺却并没有发生,甚至当烟尘散去是,他诧异地发现,影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影恐怕并没有死,因为就刚才的感受来看,他似乎并没有砍到影。

“你在,找我吗?”

就在空大脑飞速旋转思考对策的时候,一道冰冷到了极点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紧接着,背后便传来了一阵刺痛感。

带着有些难以置信的神色低头看去,空反倒一下子释然了。贯穿自己身体的,原来是一本翠绿色长条状物体,而它的主人,此时正站在自己身后,冷冷地看着自己。

虽然永生之枪杀不死人,但被捅一下也确实是够疼的了。

“哈哈,你终于,肯动手了。”

“是的,如你所愿。”没有任何表情,影的眼神中,也看不到一丝感情,“我醒悟过来了。”

第一次,影的声音是如此的无情,仿佛坠入冰窖一般的寒意,预示着从这一刻起,他将放弃一切幻想,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影。

即便,与同为至高神的哥哥,共赴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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