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为了胜利

法尔克离开地狱的半天后,这场战争便开始了新一轮的交锋。

如奔涌的兽潮一般,敌人前赴后继,不断冲击着那自战争爆发之后,幸存者们为了抵御入侵而仓促搭建起的防线。在这个魔法强度远大于现世的时代里,面对数量如此密集的敌人,防线城墙上守卫的展示本根本不需要瞄准,一发简简单单的雷枪就能轻松带走上百人的生命,仅仅开战几个小时,城墙脚下就堆满了尸体。

“……”

坐镇神界的王座,透过天眼观察着人间的战局,影的表情相当为难。战事吃紧,他非常想亲临前线,可是其他人都劝他不要这么做,而原因也很简单,对面和影同战力等级的空还没有露面,他需要保证空突然发难的时候自己有反应的机会。

换言之,他只有在空露面的时候才能行动,如果空一直不现身,那么作为最高战力,战争总指挥外加“精神支柱”的他,只能就这么干坐着。

而相比之下,作为论外势力的张羽扬就自由很多了,但他这边的压力却是一点也不小。他已经发现怀表丢了,而他也从影那里得知,救下张羽扬的那些人看到了,“那个东西”是叫古力斯捡走的,那么现在表应该就在他的手里。

张羽扬非常确信,古力斯用不了怀表,那东西在他手里连一块普通的表都算不上,这样一来问题也就清楚了,古力斯早晚会找上门来,因此已经得到影协助的自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尽可能恢复战斗力,而缓和的康复训练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他选择了危险性最大的一个方法。

实战。

他自告奋勇去了前线,毕竟那些家伙只是数量多,看上去并不算强,单体素质也就是比现世的普通平民稍微强那么一点点,当靶子简直再合适不过了……这是最开始张羽扬看到相关资料之后得到的结论,但如果给他一个机会的话,他恐怕打死也不会这么说了。

“这些家伙也太硬了吧!”也不知道打多久了,看着城墙脚下堆满的尸体,再看看远处涌来的下一批敌人,要累成狗的张羽扬脑袋都快炸了,“怎么这种东西哪里都是啊?”

“你觉得怎么样?要是累了的话就回来吧。”身后桌子上那块用于通讯的魔法水晶上,影倒是并没有显得很意外,毕竟张羽扬累成这样,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前线各处的状况目前还在掌控之中,你不需要太担心。”

“虽说在掌控中,但我觉得,一直这样被动防守根本不是办法。”指着那些尸体,张羽扬看了一眼延绵到天边的防线,“我们没办法打消耗战啊。”

本以为跟自己交手的是空的狂热信徒,可几轮交锋下来,张羽扬发现,这些只知道冲锋的家伙不但没有痛觉,甚至没有自主意识,种种迹象,让他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卡尔森麾下的空壳士兵了。虽然不确信是不是一种存在,但看着那强到都能让自己和身边的战士们感到束手无策,唯一的方法只能是力大砖飞的防御力和魔法抗性,张羽扬的内心已经将这两种东西划上等号了。

既然如此,这样的家伙,空准备了多少?自己这边还能坚持多久?完全不知道,至少到现在为止,敌人的攻势一波一波,一点也没有减弱,庞大的数量,甚至蔓延到了天边,也许打个几天几夜都不会停下来。而自己这边呢,已经换防了两波,就连后备军都做好准备了。

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如此大的魔力与体力消耗,谁也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耗不下去。”用手抵着脑袋,影的表情相当严峻,却也相当无奈,“可除了那支小队,所有能战斗的人都被牵制在了防线上,就算知道进入魔界的办法,我们也……风险太大,我承担不起。”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他可以让弗朗西斯那支特殊小队展开奇袭,想办法进入魔界,但这种直捣黄龙的做法,收益不大,所面临的风险却是巨大的,极有可能不但白白葬送了小队的生命,还会让本就摇摇欲坠的战争,坠落到无法挽回的深渊。

这下,他似乎体会到了当初大寒灾的时候,空到底有多纠结了。但影也知道,这两者是不能画等号的,上一次可以说是空无意为之,但这一次,他绝对是有意葬送整个世界的!

“喂喂,听得到吗?”

就在影这边纠结着到底怎么做才能让损失尽可能小的时候,天空之中,一道清晰的声音如雷鸣般响彻寰宇,不仅是人间,就连神界和地狱都听到了。

“这是……”如此扣人心弦的声音,不仅是张羽扬,影,甚至前线的战士们,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放下了心中的思绪,抬头望向空无一物的天空。

当然,那些准备下一波进攻的敌人,也仿佛听到了号令一样,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能将“广播”覆盖到这个世界,甚至让敌人停下脚步,除了魔王,至高神空,还有谁?

“你到底想做什么?”尽管自己头顶的天空只是虚假的装饰,但影还是下意识向天空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毁灭自己创造与守护的世界,对你有什么好处?”

“毁灭这个世界对我的好处吗?”面对影的质疑,空倒是没有任何遮掩,说的非常爽快,“如果是实话,那就是,没有任何好处。”

他并没有单独回答影,而是将自己的答案放在了“公共频道”上,也就是说,所有人都能听得到,而这也就意味着一件事情,很多人的内心,都被动摇了。

毕竟这是至高神亲口承认要毁灭世界。

“不过对我是没有好处,对这个世界却是唯一的选择。”说到这里,空停了下来,“至于原因,我想你很清楚。”

然而事实上,影不清楚,这是空故意说的,因为只有这么说,他才有可能将影引到世界树来,再进行下一步计划。

“我到底知道什么啊?”

听到自己哥哥这么说,影竟然真的怀疑起自己了,可他左思右想,却怎么也没搞懂这个所谓的“原因”。

“不过看你这样子,就算明白过来了,恐怕也会阻止我的,那好,我给你一个终结这场战争的机会。”没有给影思考的时间,空继续说道,“与你们战斗的这些家伙并非真人,而是魔法造物,在我用以召唤的魔法阵停止之前,你们是绝对不可能将他们消灭干净的。”

“所以,你是让我们找到魔法阵并关闭它吗?”

这种被牵着鼻子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可这是空已经准备了很久的计划,一切的主动权都在他,他想让大家做什么,大家就只能乖乖听话,按照要求行动,甚至莲选择的权力都没有。

“如果真的放任你们去找,给你们一万年也不可能找到……也不一定,万一你们的运气真的很好呢……不过我不会给你们这么多时间,但相应的,我会告诉你们魔法阵的位置。”出人意料,空竟然直接摊牌了,“魔法阵就布置在了万魔神殿最顶层的房间里,你们要做的只有一个,破坏掉核心的珠子就行了。”

“……”

应不应该相信?路已经铺好了,但施工方却是敌人,而且你不知道这条路上有多少专门为你搭建的陷阱,更不要说你根本不知道路的尽头是什么。在这个容错率为零,一点失误就会万劫不复的时刻,真诚,反而是空最强大的武器。

“沉默了?看来你和过去一样优柔寡断啊,不过这也是你的优点,但希望你不要后悔吧。”看出影的纠结,空也不再纠缠,“都到这里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就让我好好期待一下,你是怎么解决这场危机……你要做什么?”

就在空即将中断“通讯”的时候,又一个男人的声音出现在了“公共频道”上。

“我要提醒一下张羽扬。”古力斯的声音非常沉稳,甚至不带有一丝感情,可落在张羽扬耳中,却是那么让人心惊,“你的时间不多了。”

就是这么短,古力斯的声音便随着“广播”的中断而消失了。

“时间不多了?”联想到古力斯穿越到过去的目的,张羽扬的心中一下子产生了一个不好的想法,“难道说,现在的他就在世界树脚下?”

“世界树?你说兄长大人和那个叫古力斯的家伙在世界树脚下?”

“恐怕只能这么解释了。”对于影的疑问,张羽扬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创造一个没有神明的世界’,这一直是古力斯的想法,而他选择的方法,就是毁掉世界诞生起始点的世界树。”

按照他的想法,只要达成这一点,世界树就不会存在,深渊也不会存在,一切都将进入混沌,新世界将不会诞生魔法,借魔法凌驾于世界之上的神明也就不会存在了。但他尝试过了,自己根本没法到达起始点,更不要说毁灭了。但相比之下,毁掉主世界线“某一时刻”的世界树就简单很多了,而且稍微诱导一下,“不存在神明”这个目的,一样能实现。

“这么说的话……怪不得他会告诉我结束这场战争的办法。”捂着脑袋,影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他是真的想毁灭世界啊……”

……

“你们都听到了吧,大人的,嗯,请求。”

特殊作战小队,“时光之末”的临时驻地,关掉通讯用的魔法水晶,小队的队长看着沉默不语的诸位队员,也沉默下来了。

不管是不是有意为之,空既然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影就必须出发去世界树了,毕竟他要阻止自己的兄长,而且能到达被封印的世界树脚下,神陨之地的,除了空,只有自己了。

这样一来,关闭魔法阵的任务,还是落在了这支本来只是为了寻找进入魔界方法的小队身上了。

当然也只能是他们了,那些蝗虫一样的敌人,将他们的归路彻底截断了,自己只要撤退,就一定会被人潮碾压到粉身碎骨了。但相应的,进入魔界的入口,就在远处山脚下的洞窟之中,敞开胸怀,等待着他们的光临。尽管这是一条九死一生的险路,却也是唯一一个能让大家活下来的道路。

大家不说话,是因为这份嘱托实在是太沉重了,整个世界的未来都扛在了“时光之末”,这支其实只有三十多人的小队上,就算是身怀绝技,极具经验的队长,也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既然大家都不说话,那么按照惯例,举手表决吧。”看了一圈众人,队长清了清嗓子,站到了大家中间,“认为我们做不到的,举手。”

没人举手,也没有人有任何动作。

“认为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成功,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路上的,举手。”

依旧没人举手。

“最后一项,认为我们一定会活着凯旋的,举手。”

一个,两个,三个……沉默了数秒之后,大家纷纷举起了手。

“一票,两票……三十五票,全票通过。”看着大家脸上那坚毅的面容,队长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是眉头紧皱。

大家都清楚,这不是儿戏,走在这条路上,一定会有人牺牲,所谓“凯旋”,对一部分战士来说,或许只是个梦了,但大家依然选择了这条路,没有人选择退出。

“既然如此,我们的任务就很明确了。”队长随手一挥,几个装着战斗物资的木头箱子便出现在了大家面前,这是他为了应对突发情况而用空间魔法准备的,“为了最后的胜利,就让我们大闹一场吧!”

如果这些物资派不上用场,那该多好啊。

“那个,蒂莱亚……”

“怎么了,弗朗西斯?你为什么这么吞吞吐吐的?”

“啊,没什么,等战争结束了,我再告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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