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小艾回去后又过了数月，终于苏醒的玉心远也被白钰儿送回了山庄。
玉心远虽还需要休养，但已无性命之忧。看着他与自己的替身幸福重聚，白钰儿的表情中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这样……好吗？”
郭长歌看着那对相互拥抱的“夫妻”问。白钰儿笑道：
“不是你让我送他回来吗，现在又说这种话？”
郭长歌无言以对，但之前白钰儿让柯小艾回到他身边时说的那些话让他明白，白钰儿绝非漠视情感之人，相反，她可能比大多数人都更能察觉和体味人与人之间细腻的牵绊。
“从一开始我就打算送他回来，我不需要什么人……”白钰儿说道，“再说了，我现在如此年轻美貌，留一个老头子在身边干什么？”
郭长歌无奈一笑，虽然武功盖世，阅历丰富，但说违心之言时，还是那么明显。
“对了，你师父怎么样了？”白钰儿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唉，师父带着思扬她母亲四处游历，传回来的消息最多三四天就换一个地方，真不嫌累。”
白钰儿淡淡一笑：
“挺好。”
她转身要离去，郭长歌回身说：
“前辈，柯前辈他们要来看孙女，明天就到，还有苏霁月赖在这不走，传过信后，苏家的人说要来找她，也过两天就到了，大家正好聚一聚，您要来吗？”
白钰儿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但脚步顿住了。
郭长歌微笑着，又道：
“方元应该也要来的，他可是很爱吃您做的菜呢。”
“那是谁？”
“忘了最好。也不只是他，我们都很爱吃。”
“哦……这样的话……那我只好来了。”
白钰儿迈开脚步，郭长歌望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
“谁都需要其他人的，就算不承认，这也是事实。”
三天后，拾愿堂。天已很冷了，郭长歌、百生在屋里炉旁对弈。
“我多少明白你的意思，也不反对，可这世上什么人都有，难道就没有例外。”
百生落下一子后这么说道，他可是曾经写过好些独行侠客的故事。郭长歌皱着眉举棋不定，嘴上道：
“反正我想不出来。”
“李壬棠呢？”
郭长歌抬头看向百生，眉头舒展开，把手里的棋子抛向空中，一把接住。
“什么样的人给出的命令，能让他甘冒奇险，孤身对抗大军？”
“皇帝啊。”
“皇帝不是人吗？”
“他们是君臣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也是没办法吧，真要有选择，谁愿意死。”
郭长歌落了子，发出“啪嗒”一声。百生马上跟上一子，点点头，端杯喝了口热茶。
“这倒是。不过，或许李壬棠有把握以自己一人之力对抗大军呢？”
郭长歌正低头苦思下一步棋该怎么走，抬眼一白：
“打死我也不信。”
“就算如此吧，出于各种不可抵抗的原因，李壬棠终是离了朝堂，而后连亲人被杀都不深究，他不也挺好的？你说他需要什么人吗？”
“他隐居后除了深研武学，唯一的心愿，不就是找一个传人吗？”
“你想说什么？”
“李壬棠自视甚高，视凡人百姓如草芥，没有了真龙天子，他需要一个像他一样的天纵奇材，或许能理解他，成为他的朋友。”
百生轻叹一声：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说七前辈，有没有达到这个要求？”
郭长歌捏着棋子目视棋盘道：
“没人能达到这个要求，那是李壬棠自己筑起的心防，不论是天下之主，还是武学奇才，都不可能跨越。人若想要其他人的陪伴，只有自己先迈出那一步。李壬棠，他虽本领通天，手可摘星辰，恐怕却比谁都要孤独。”
郭长歌说完便落下子。
“所以你邀请了七前辈？”
“亲人、爱人、孩子、朋友……她一生已失去太多，如果自己什么都不需要，那便也不会再失去什么，我不想她变成那样。幸好，七前辈虽受李壬棠影响颇深，但自己并没有放弃。”
百生听了这番话，微微一笑，然后道：
“我放弃。”
“啊？”
“这棋，你赢了。”
“你根本就是乱下的。”
百生笑道：
“我一直都是乱下的啊，是你进步了。”
郭长歌也不纠结，脸上露出笑容，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道：
“对了，你那书写得如何了？”
“也算告一段落了，差个名字。你帮我想想吧。”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喧闹起来。
“啊，他们来了。”百生起身，“走，我们快出去。”
他风风火火跑出去了。郭长歌也起身，但并没有跟着出去，而是来到书桌旁，上面文房四宝外，摆着几本装订好的书。
外面更加热闹了，郭长歌听见苏霁月在跟姐姐和父亲撒娇，方元又在求白钰儿教他做菜，婉如婉若姐妹俩自告奋勇要去帮厨，成乐和温晴正招呼着第一次来的厉直凌飞雪夫妇，两位老人家在问他们孙女小艾她师父在哪，百生刚出去和岳父龙川问了声好……
郭长歌拿起笔，蘸了墨……
“他呢？”曲思扬在问。
“嗯？怪了，还真没看着他。”姬虎说。
“喂，你和他一起来着吧。”
“就在我屋里啊。”
百生说完，脚步声就越来越近了，等门带着寒风被推开，郭长歌也放下了笔。
“你干什么呢，来了那么多客人你还在这窝着……”
曲思扬走过去挽起郭长歌的胳膊就往外拽，却注意到郭长歌的视线，她看过去，书本封面上写着一列不漂亮也不算丑的字，油墨还没干。
“思扬，你看怎么样？”郭长歌有些得意地问。
“武林拾愿辑录？这是什么？”
“这个啊，是……”
“啊！这不是百生写的书吗，他宝贝着呢，你怎么在上面乱写东西？”
“不……我……”
“我不管了，你自己和他说吧！”
郭长歌被强拉了出去，一瞬间北风袭至，他裹紧外袍：
“好冷啊。”
“哈，那就交给你了。”
“什么？”
“砍柴生火，动一动，包你很快就暖和。”
“好好好，真是好媳妇啊。”
“哼。”
“师父，我来帮你。”
“小艾，你就照看你两位爷爷吧。”
“啊，下雪了……”
“凌姐姐，真好看呢。”
“霁月妹妹，你真会说话，等会月儿出来更好看。”
“那等积雪了，素染天地……”
“你想说什么，说完啊。”
“我……我去砍柴。”
“哈哈哈哈……”
“你们笑什么笑？还有你，还不快去！看什么看？”
“怎么又生气？不是说……”
“说说说，就你长了张嘴，再不生火还吃不吃饭了。”
“嘿，不过也好，这样才像你嘛。”
“怎么像我，你什么意思，别跑，站住！”
“我去砍柴喽。”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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