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你大概都知道了。”温晓垂着头，用右手撑着额角，头发挡住了视线。
她说了很久，常筝并没有打断，终于有人愿意倾听她的心音，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宽慰吧。
常筝在笔记上刷刷写了一通，虽然很是同情她的遭遇，却还是冷静地看着她，语气犀利：“你有没有怀孕过自己的精神状况，或者去医院看过？”
她的这种行为，比如虚拟男友方唐的出现，亦或者脑海中时有时无的记忆，精神分裂问题也是有可能的。归根结底，常筝还是不愿意把案子当成灵异事件去推卸，最可怕的往往不是鬼，而是人心。
也许在当年温晓被强迫嫁给那个中年男人的时候已经性格大变，只是她自己没有察觉罢了。世界各地这种案子其实出现了很多，人在绝望的时候会不自觉的逃避，然后塑造新的人格去做她本身不敢做的事情。所以这种精神分裂的病人，通常两种性格反差很大。
常筝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相信很快警方这边也会对她进行精神鉴定。其实这对于温晓来说是好消息，毕竟法律对精神病人总是很宽恕的。
然而温晓却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在我怀疑方唐的真实存在时，我已经检查过了。医院根本查不出来什么，他们只会说我的压力太大，让我精神放松，给我开一些安眠之类的药物。更何况，现在的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早点死了，也算是解脱！”
一个刚刚27岁的姑娘对死亡如此坦然，她这一生所经历的折磨，已经断绝了她活下去的所有希望。常筝是同情她的，可惜法不容情。温晓想死，此时的她脸色苍白，眼睛没有丝毫活力，就好像是脱离灵魂的躯壳，正在人间煎熬般的度过。
常筝以前会阻止，会给她一些心灵安慰。可是对于温晓来说，似乎已经没必要了。她心中的恶念被打开，却到底还是个善良的姑娘，如果无法用生命偿债，大概会一生不得安宁吧！
毕竟，温晓很无辜，但是武佳佳和王燕，以及她们的孩子同样很无辜。
“其实有机会出来的话，你的人生一样可以重来。”常筝握住温晓的手，还是不忍心的劝了劝。
温晓只是轻轻挣开常筝的手，摇了摇头：“常警官你不懂，我……我只是想最后赌一次。”
“赌什么？”常筝心中有些不妙，总觉得那桃花仙不会放过她，而她也不会放下方唐。
果然，温晓柔柔一笑：“这一次，我拿命赌。其实，能做鬼夫妻，也还好。”
“你还信那只狐狸？”常筝无语了，这个女人要不要那么傻。“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是鬼狐，坑死你不偿命的鬼狐！”
“原来常警官早就知道了。”温晓先是一愣，随即释然：“难怪他一直想要你的命，可惜他告诉我你不能动，我真羡慕你，有人护着。”
“谁护着？”常筝白了一眼，难道说的是任瞑，还真是托他老人家洪福了！
“常警官，我跟你不一样。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方唐！”温晓摇了摇头，她是个固执的女人，否则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而此时常筝的脑海只浮现了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常筝不再劝了，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她既然一心想死，那就看老天让不让他们在阴间做一对快活的鬼夫妻吧。
常筝总是想着，天道轮回，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
案子似乎就这么神奇的破了，以前查不出来的线索，现在也都迎刃而解了。常筝告别温晓之后，又去看了看王越。常筝没有告诉王越前因后果，其实有些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一种幸福。
两天之后，温晓接受了医院的精神鉴定，她很配合的交代了犯罪过程，配合鉴定，结果果然是完全正常。不久后，温晓送到的人民法院，被判处死刑。
武佳佳的父母回来之后动用关系，温晓的死刑期提前。她死的那天下了大雨，常筝坐在办公室里心情复杂。她再也没有看见鬼狐，就连那狐狸脸的陶瓷娃娃也在刚拿到警局的时候，平白无故的裂成了碎片。
温晓死的那天，她的父母出现了。常筝听说的时候以为他们总算是想明白，打算送女儿最后一程，后来才得知，温晓的弟弟得了尿毒症需要换肾。她的父母卖了房子筹了钱，可惜两个人的肾源都不行，最后家长签字，温晓死后肾脏移植给了他的弟弟。
本来是一件很好的故事，至少结局来看，温晓以另外一种方式留了下来。然而这样的家庭，不知道温晓在天有灵的话，会有什么感想。
只是常筝在交接手续的时候，巧遇了温晓的父母。她的母亲神秘的背着一个黑色的包，里面有一块红布，一阵风吹过，常筝似乎看见了背包里面的那个狐狸脸娃娃……
温晓的父母走后，常筝的心情莫名变得有些烦躁。那对父母并没有对自己女儿的死感到悲伤，他们甚至欣喜异常的签了字，讨论着儿子手术之后的新生，讨论着娶隔壁村的一个女孩做媳妇儿，至于温晓，似乎从未出现在他们的生命中。
警局外有棵很大的枫树，一阵风吹过，枫叶打着旋儿落了满地。常筝抬起头，脑海中闪过温晓那张清秀的脸，不知道她在另外一个世界，有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再后来，常筝听说温晓的尸体被火化，她的父母并没有带走她。十几天之后，温晓的骨灰被火葬场的工作人员洒在了一片树林里，明年的春天，大概会长出新的生命吧。
卫陵的身体恢复之后，也没有再去追查鬼狐，常筝去问过两次，都被卫陵找了个借口挡了回来。常筝很敏锐的察觉到，卫陵对鬼狐的案子很忌讳，与一开始的态度完全不同。
能让一个人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中间必定是出了什么变故。至于那个变故是什么，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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