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民谣弥彰(一)

时光匆匆,白驹过隙,已是三年过去。

芳草萋,残霞隐,烟雨临江南;酒旋沽,拿云手,悲歌把剑弹。

玉珠现,密钥显,雾云经栖桐;带月行,披星走,博闻定九州。

两个月前,江湖上突现这曲民谣,流传甚广,黄口稚子,出口成诵。

时处孟夏,烈日悬空,万里无云,栖梧城,醉琼楼。

啪,醒木砸在案板上,一满脸疤槃,面贴狗皮膏药的说书人咂咂嘴巴,清清嗓子又握住破折扇故作高深姿态,待到场中安静,众看官将目光向他投来之时,便吞吐抑扬道:“细说不是胡说,今日就让我来给大伙讲讲这火遍大江南北的民谣,话说这博闻库藏书阁十年之前封锁,江湖上再未传出钥匙的下落。”,然后一叹气,端起桌上瓷杯,泯尽余茶。

“接着说下呀,后面怎么了?”,众人好似猫抓耗子般,被他吊足胃口,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发表看法。

那说书人捏捏嗓子,似咳未咳,待众人又屏息静坐时,又开口道:“有人道钥匙早就毁了,有人道钥匙在皇帝手中,依我看这钥匙多半在谢侯爷府中,只怕是谢侯爷想独吞这宝藏,不小心被人揭发,后便编成民谣,在江湖上流唱……”

一个玉碟重重被人摔在地上,打断说书人接下的话。

“胡说,你这老儿信口雌黄,不分青红皂白往我爹爹身上泼脏水。”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身着华服,颈配银锁,腰系一枚菱形青色玉佩的俊秀少年端坐在酒楼雅间,面带怒色朝说书人走来。

场中有眼尖者,辨认出这是谢侯府的二公子谢欢,栖梧城名副其实的‘恶霸’,有好事者不愿离去,在旁起哄,呆在一旁静静看戏。

那人见情况不对,便急道:“小人有眼五无珠,在这瞎嚼舌根,谢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人一般计较。”,只见说书人说完,还重重扇了自己两耳光。

谢欢满脸嫌弃,伸腿朝那老儿一踢,道:“别让我再在栖梧看见你,否则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了,把你吃饭的营当砸了,滚,小爷我看见你就心烦。”

那说书人连滚带爬,灰溜溜地跑出了醉琼楼。谢欢对着身后紧跟他地男子道:“伯乙,我们走罢,今晚是小景生辰宴,回去晚了,阿爹又得责备我。”

城北,谢府的一处偏僻小弄,自小弄进入,一间别院映入眼前,院中有一荷花池,现值酷暑,荷花盛开,香气袭人,千百节翠竹林与些许不知名花草点缀小院,虽酷热难挡,但这仍是清凉一隅。

院落一隅,有几株光秃樱李梅,上面冒着几片翠叶。这几株梅树,便是谢欢送给妹妹的生辰礼,说是待到妹妹出嫁,便把梅树砍掉,请城中最好的木匠,把它做成箱子,作为陪嫁。

“公著,这几个月以来,我心神不宁,这曲民谣似是有心者故意填词,在江湖流传。天下无不透风之墙,只怕我们多年苦守的秘密……”,苏琦雱尚未道尽,便被打断。

谢公著沉思道:“玉珠现,密钥显。当年博闻库所设乃为机密,仅寥寥数人可知开启博闻库藏书阁的钥匙为定珠,我与陛下设局多年也未找出内应。”

“此次恐怕是那名暗线所传,你我……”,苏琦雱说着说着,声音愈渐愈弱。

谢公著伸手拉夫人入怀,温柔道:“有我在,夫人不必担心,今日是小景的生辰,夫人也应该开心才是”

只见谢府张灯结彩,府中上下忙作一团,宴宾来往,其乐融融。

“今儿是个什么日子,谢府如此豪气,宴请栖梧城中来往行人参加酒宴,谢大人果真豪气冲天。”

“今日可是谢府千金的周岁宴,这我可听说,谢二公子当年满岁都没有这么大排场。”

谢府正厅,墙上贴有一幅巨大红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寿字,字中夹带着一丝稚气,虽然丑,但依稀能分别。

“伯乙,我这字,不错吧。等过完今天就把它撤下来给我收好,等小景每年庆生贴出来”谢欢仔细琢磨着他写的这幅字

伯乙侧身在旁,答道:“是,公子。”

一白须老人手执一卷书册走入主厅,谢欢躬身向老人请安,道:“夫子好,我这就禀告父亲,您的位置在主厅。”

老人点头,便朝席位走去。

伯乙看着谢欢,心中乐道,果然只有伏先生才能制住二公子,二公子生性跳脱,也只有在先生面前才稍稍收敛。

谢欢急急忙忙跑向谢公著所处位置,道:“阿爹,夫子来了,我来帮你招待宾客。”,说完,便推着谢公著离开。自己随便应付周围来宾,后觉应付也是一件费力的事,索性就让伯乙一人招呼,自己躲去偷玩。

“阿娘,我来瞧瞧小景。”谢欢一手摸着谢景红润脸蛋一边道,“哥哥今年也会回来吗?我还馋着哥哥去年从岭南带回的荔枝呢。”

“小馋虫,今年你那最宠你的宝贝哥哥一定会回来看你的,我早已修书告知温衍,怕是以后你会吃你妹妹的醋。”谢夫人用手刮了刮谢欢鼻子,“荔枝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四日色香味尽去,上次荔枝有如新摘于树,红罗玉液,只怕是你哥昼夜不停加急策马为你带回来。”

“嘿嘿,我早就知道哥哥对我的好,不过我也决计不会与妹妹争风吃醋。”谢欢岔道,“阿娘,寿宴要开始了,我们早些去吧,别让阿爹一个人操劳了。”

苏琦雱点头,怀中抱着谢景,牵着谢欢走向抓周台。

“今日感谢大家前来为小女贺寿,公著在此谢过大家,待小女拈周后,宴席正式开始,以飨诸君。”

只见陈设大案,上摆儒道释经书,湖州笔,台州砚,潮州纸,天香墨,羊脂玉,铜币,天香墨,彩缎花,女工针线,谢景在案桌上一阵摆弄,忽然将手伸向谢公著腰上佩剑,便再也不放手,呆呆地对着笑。

“恭喜贺喜,看来谢家要出一名小剑仙。”

“清墉剑派望姝峰峰主就是剑术大家,早就听闻十年前便入了洗心境,日后谢小姐若是能拜在她门下,定能在百家之中出类拔萃。”

“多谢大家称赞”谢公著看着女儿,摸着她头道,“宴席开,往来皆是客,各位随意。”

一时之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此时明月躲在云层之后,只捎少许月光透过,几颗星点缀夜空,与谢府热闹景象截然不同。

“咻。”,一柄飞剑从半空斜插入谢府大厅,一蒙面男坐在屋檐上,阴冷道:“谢公著,换了张皮囊,便以为能一笔勾销,不问前事吗?”

“无经天纬地之才能,无惊天动地之文章,无彪炳史册之功业,却能拜将封侯,躲在这桃源安度晚年,享儿女侍奉之乐,啧啧啧,真可谓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一身着锦衣,俊朗阴鸷的男子摇着手中扇,轻缓地步入堂中。

谢公著一时之间没有反驳,看着这位锦衣男,手中拳头攥紧。

“这位是哥哥的佩剑,你为什么会有。”谢欢看着地上斜插的宝剑大声怒道,“我哥在哪,我哥怎么了。”说完,谢欢便握紧双拳朝向锦衣男挥去。

只见锦衣男一侧身,踏出变化莫测的轻功,谢欢挥拳,他便躲,无论谢欢如何使力,都碰不到男子衣摆,忽地,谢欢倒飞摔向地面,锦衣男子拍了拍丝绸履,笑道:“我不过是邀你哥来鄙舍品茶,这把剑也是他借给我的,你哥哥关系与我极好,那柄剑就是证据,虎父犬子,英雄迟暮,啧啧。”

谢欢眼露凶光,道:“不可能,哥哥对这剑心爱的紧,他绝不会把剑借给你,绝不会!”

“踏云诀,是乌蒙国哪位权贵,今日不远万里,偷偷入境来我这边陲小镇,不会是专门来为小女贺寿吧。”谢公主望着锦衣男厉声道,“我早已归隐,不问朝政,你今日所图求,怕是落空。”

“为时过早,今夜月黑风高,可与旧人好好叙旧,谢大人不必说的这么绝。”锦衣男笑道,“在下贱名不足挂齿,不过我的名讳若是说了,你这只怕要血流成河,恐怕京都那位会坐不住,所以,你不必知道我。”

“你不蒙面就出现,只怕是早已要将这屠戮殆尽,说与不说,又有何分别。”谢公著答道。

“哈哈哈,不愧是前博闻库幕后掌事者,在这情况下,也能从容应对。”锦衣男说完,缓步走向谢公著,在他耳边低语冷言道:“不是我想让你死,我不过为一搭桥人,不过谢大人莫不是忘了以前所造的罪孽,现在不过到了报应的时候罢了。”

“对了,谢大公子还在府中做客,安然无恙,就是骨头有点硬,就是迟迟不肯说出我想要的答案,让我有些不开心,不过没关系,我时间还长,请谢大人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

场中有些人看见此种情况,连忙跪下,恳求道:“大人,在下和这位谢公著素不相识,只不过来蹭一顿餐饭,恳求大人饶命,我绝不会透露您半点行踪。”

忽然一箭从房檐上射来,贯穿一人,鲜血沿箭柄滑落,“可是只有死人才会永远保密。”,锦衣男满脸嫌弃看着那倒地的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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