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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口冒着青烟，手指徒劳地扣动着已经空转的扳机。矮个杀手呼吸急促，眼睛瞪得像铜铃大；
“不可能……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看不到小丑的存在。在他的视野里，刘召义身前仿佛有道透明的墙壁，每发子弹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挡，碎成数块，掉在地上。
刘召义稍稍看向身侧，幻人刚刚将长剑收回背上的剑鞘里，继续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一尊雕塑。
刘召义心想，虽然行动粗鲁，但这个怪人貌似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每当自己遭遇危险，或者产生某种强烈意愿时，它都会出手相助；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而且它能听懂人话，或者有自我意识吗？
“你在看哪边？是在耍我吗！……”矮个杀手端着枪吼叫道，这是在给自己壮胆，他额头渗出的汗珠正顺着脸颊流下。“对了，我想起来了。你的心脏被扎个对穿，被封进水泥，又被推进湖里……结果，你不仅没死，还回来了。”
这时，一只渡鸦应景地啼叫起来，空洞的声音在湖面上回荡。矮个杀手一步步后退，从刘召义的位置都能看到，他的双腿打颤，肩膀在剧烈起伏；
“……你不是人，是死而复生的恶灵，是来复仇的……救命。”
柯尔特“桄榔”一声掉在地上，矮个杀手尖叫着转身，沿着湖岸飞奔起来；“救命啊啊啊啊！——”
看样子，在诡异的现实面前，他的精神终于崩溃，扔下还在地上呻吟的同伴，选择逃走。
刘召义心中一惊，喊道，“等等！”如果让他就这么逃掉，可就糟糕了，很快自己没死的消息就会传出去，更多的杀手会找上门来。这次是运气好，下次可就说不定了。
只是这家伙跑得太快，眼看已经追不上了。就在这时，一旁的小丑抬起手掌，从袖子中抽出一张纸牌，是张黑桃A,放在指节上，用指尖轻轻一弹。纸牌快速飞向前方，追上了逃跑的人。人头高高弹起，身躯应声倒地。
事情在一瞬间就结束了，头颅还在草地上弹跳了两下，如同一只皮球。刘召义呆呆地看着，两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用颤抖的双手捂住嘴巴；咦咦咦咦？不不不不……不是吧，死了？像弄死一只蚂蚁一般，一个人的生命，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没了？
“你，你都干了什么……”刘召义僵硬地转头，用发颤的声音问小丑。但后者没有任何回应，一动不动地目视前方，面具下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
它能知道我的想法吗，它是遵循我的意愿行动的吗？可是，自己根本没有想要杀人啊！
不对，刘召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自己刚刚只是还没有想到杀人的结果。为了阻止矮个杀手逃走叫人，继而一劳永逸地封锁自己死而复生的消息，杀掉他其实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幻人忠实地执行了自己的想法，只是方式直接而冷酷，刘召义脑袋里一片空白。就在这时，小丑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刘召义听到什么动静，转回身，惊讶地看见断了一只手的高个杀手不知何时已经摸到了自己背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右手的断腕还飙着血，用剩余的左手握着匕首，捅向自己背后，刀尖离后背的衣服只差数寸之远——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小丑已经站在了侧边的位置，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了杀手的左手，连同握着的匕首一起，纹丝不动。那是一只何其巨大的手，高个杀手就已经算是身材魁梧，手掌宽大了，而跟小丑相比，就像一个纤弱的少年。
在高个杀手的眼中，他的手凭空停在了原地，使尽力气也无法再前行或者抽回。他喘着粗气，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抽搐着，艰难地说道；
“不管你耍了什么把戏，‘本·西格玛’是不会放过你的。”
刘召义已经瞅见了杀手一侧脖颈上，纹着似曾相识的黑色龙形，而这个名字更是一瞬间激起了他的恐惧反射；那个叼着雪茄烟，梳着背头，眼神看似慵懒，实则锐利的意大利裔中年人的模样映入脑海。
早在第一次打交道时，刘召义就已经知道这个人极度危险。事实证明，他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凶残和狡猾得多，几乎整个内华达以及加利福尼亚和亚利桑那的部分城市，都在他所谓产业的控制之下。这个男人黑白道通吃，手眼通天，如果知道自己还没死，别说在拉斯维加斯，在整个西海岸，刘召义都插翅难逃！
杀手发出一声呻吟，小丑的巨手在持续加力，他的手指被挤压得已经变形。
刘召义脑中一片混乱；等等，西格玛下令做掉自己，应该也已经收到了自己身亡的消息，如果知道真相的人都消失的话，或许自己就可以换个身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到安全的地方去。现在矮个的已经死了，高个也只剩半条命，不如……
他盯着面前奄奄一息的杀手，一丝杀意涌上心头。而仿佛在回应刘召义的想法一般，小丑立即将杀手握着刀的手腕撇回去，力道之大，腕骨发出可怕的断裂声，杀手凄惨地嚎叫着。
与此同时，小丑毫无怜悯地伸出另一只手，盖在了杀手的头颅上，大小对比之下，就像捏着一只烟灰缸。刀尖对着杀手的眉心，缓缓接近。杀手的颅骨在巨手的挤压下发出咯吱声，刀柄也被紧紧攥在掌心里，无法丢掉。他的表情因惊诧和痛苦扭曲，慢慢地跪了下去。
刘召义登时明白了小丑想要做什么，失声喊道，“不要！——”那一瞬间，他心里产生了一股异样的想法；
面前这个人，是个恶贯满盈的杀手，他已经残忍地夺去了一次自己的生命，后面如果不是小丑的存在，还要至少再被他杀死两次。而且，他与矮个杀手犯下的命案，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一个恶人，值得自己怜悯吗？杀了他，不是理所当然的正当防卫吗？
刀尖逼近了杀手的眉心，后者发出绝望的惨叫，右手的断腕挥舞着，双脚拼命蹬着地上的沙土。刀尖已经划破了皮肤，这个可怜的人使出全部的力气，才将头颅稍稍侧过了一寸。然而这下让他处境更加悲惨，刀尖离开了三角区，却直奔着他的一只眼球而去，只听“噗嗤”一声——
“停下啊！——”刘召义大声叫道。然而他心里还在想着，自己是真心想让小丑停下吗？
锋利的刀尖已经刺破了眼球，玻璃体瞬间喷出，眼球迅速瘪了下去。这并没有太多影响刀刃前进的速度，这个过程中杀手发出极凄厉的惨叫。刀尖继续向内，刺破视网膜，切断视神经，沿着斜向上的方向，刺穿颅骨，这时金属与骨骼摩擦，开始发出咯吱的声音。接着刀尖穿破脑皮层，刺入前脑，并在里面稍稍转动了一下，将整个路径上的血肉脑浆搅成一团浆糊。杀手——不，此时应该称为猎物——已经停止了惨叫，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咕噜声。血从他的鼻子眼睛里流出来，整个身躯手舞足蹈，扭曲成诡异姿势。随着匕首切开更多脑组织，他开始抽搐，失禁。最后刀尖奔入脑干，整个身躯瞬间弹起，呈反弓形，维持了数秒，接着如丧失了动力的机器一般，轰然瘫倒下去。
“哇啊！”刘召义吓得瘫坐在地，手脚并用地退到一边，忍不住呕吐起来。
吐了好一阵抬起头来，只见浑身沾满鲜血和脑浆的小丑站起身，缓缓转头，面向自己，鬼神一般的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失禁的臭味，刘召义急促的喘息着，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他惨叫着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小丑身边。
中途他摔了一跤，回头看到小丑留在原地，还在冷冷地盯着自己。恐惧涌上心头，他又拼命向前跑了一段。再回头时，堤岸上的幻人已经不见了。
刘召义喘着粗气，努力在四面寻找着，然而哪里都没有小丑的踪迹。难道，那真的是恶灵吗？
他没有发现，自己一侧衣兜里，那台小型机器上的光芒刚刚收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