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了,睡着了,天亮后,一切是不是就会消失呢?
扶苏殿下是太子,是这个苑国地位最崇高之人。
虽然没有很切实的感觉,但理智告诉水心源,他是一个她遥不可及的对象。
今晚的事情不过是偶然。
他不是随便想见就能够见到的人物。
“……”
在低头咬唇的水心源面前,陆扶苏突然停下脚步。
水心源听见有东西折断的干涩声响。
“水姑娘。”
转过身来的陆扶苏,手上多了枝带着花朵的树枝。
“梅花?”
“是啊,你的家乡也有此花吧?”
“那个香味……”
看看四周,小径两侧零星绽放花朵的梅树,只要一吸气,就能够感受到淡淡的花香。
“把这个……”
陆扶苏说着,把折下的梅枝,轻轻插在水心源的发髻上。
“哎,咦?”
水心源惊慌失措地仰着头,想去看自己不可能看到的发髻。
陆扶苏很满意地点着头。
“很适合。”
“适……”
“你戴着吧!”
陆扶苏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为何消失了,表情变得极为认真。
“可是,这……这是扶苏殿下花园里珍贵的梅花……”
“我希望你戴着。”
“……”
仅是几朵小花瓣,也能闻到隐约的香气。
水心源心想,他这般举动是为了替自己打气吧。
“殿下……”
“嗯?”
“我会……好好珍惜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陆扶苏略显安心似地放松了表情。
“走吧。”
“好……”
水心源再度跟着陆扶苏迈步前行。
穿过大门离开花园,回到刚才的路上,往右一转直走,就能看到教坊的轮廓了。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这个……谢谢您。”
水心源递出袍衫,陆扶苏沉默接下。
“我回去了……”
“……”
“……”
“回去的路上要小心。”
“好……”
“……”
深吸一口气,紧抿嘴唇,水心源重重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跑开。
她留心着头发不让梅枝掉落,脚步轻盈得连跑动的声响也几乎听不见,仿佛乘风起舞般,一溜烟地奔向自己的住所去。
“……”
过了好一会儿,水心源在只有一张睡床的狭窄房间里发呆。
她谨慎地抽下发髻上的小梅枝,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明明是刚才得到的东西,却恍若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但……
确实握在手里,这个香气,应该不是幻觉,即使到了明天早上也不会消失,不会只是一场梦。
真是温柔的人。
在家乡,连村正那样的男人,也总是一副自以为是的粗鄙模样。然而村正根本没得比的真正权贵人物,却一点也不妄自尊大,甚至还把袍衫借与我这样的乡下姑娘,并和善地与我说话。
“……”
温柔的神情、温柔的声音、温柔的手。
下次见面不晓得会是什么时候。
还能够……再见面吗?
总有一天,我这个被卖入教司坊的人,要成为为皇帝献舞的人。
“扶苏殿下……”
视线突然罩上一片水气。
她的胸口阵阵刺痛,原本看月亮时还能够勉强忍住的泪水,一滴接着一滴沿着脸颊落下。
水心源紧握着梅枝,任由泪流。
既不是悲伤,也不是寂寞,而是更不一样的情感,但她不清楚那是什么。
整颗心被不明所以的情感占据,水心源哭个不停。
芳龄十三,还不懂得京城的春天……
水心源的心太过稚嫩,没发现这就是爱,而对象却是那么遥不可及。
……
时光荏苒,三年后。
十六岁,京城的春天……
“喂,水心源,红衣裳还没送来吗?”
“就快到了!”
“哎呀,水心源,有没有看见我的绿色带子?”
“是不是挂在大堂椅子上的那条?”
“水心源,你还在磨蹭什么!我不是要你把镜子拿来吗?”
“我现在就去!”
水心源度过了最为忙碌的一天。
她夹着镜子,跑进大堂抓住绿带子,又翻飞衣摆飞奔而去。
几乎没发出脚步声,穿梭在各位宫伎之间,将各样东西一个个送出去。
还没空停下脚步,又听见隔壁房里有人叫唤,水心源连忙小跑过去。
“你在做什么?水心源,快去那边把衣服拿过来!”
“我这就去拿!”
水心源扭头跑向对方说的房间,没人注意到她的姿态就像跳舞般轻巧流畅。
“衣服、衣服……哦,找到了!”
装着红衣裳的箱子,随意摆在收纳宫伎衣装的房间里。
今天是久违的国宴,满朝文武全都聚集在宫里,宫伎、乐师、杂耍艺人等都被召进宫里。
苑国教司坊的宫伎近百人,其中约五十人擅长舞蹈,但有资格登上国宴之堂的只有二十余人,而之中能够登台表演的唯有五人,剩下二十人只是负责在她们背后伴舞陪衬。
“嘿咻!”
水心源以娇小的身子搬起刚送来、装有二十套衣裳的箱子,回到准备房间。
“来了,衣裳来了!”
“慢吞吞的!”
参与宴会表演的宫伎们围着箱子,一派轻松地拿着衣服走开。
比水心源有资历、今天没准备上场的宫伎,愕然说道:“不是吧!你竟然全都扛过来了?还是一样一身蠢劲儿呢~”
“哪里哪里!”
“我才不是夸你,哼,连脑袋也蠢。”
“大家经常这么说!”
“……这只小狸猫果真是个蠢蛋呢!”
对方嗤之以鼻。
水心源当然知道那不是在称赞自己,她比谁都清楚那是瞧不起的意思。
但如果当场发脾气反驳对方,只会引起一团糟,到头来受到惩罚的还是自己。
这三年来,水心源已经学会了教坊的生存法则。
“喂,水心源!快帮我绑带子!带子!”
“水心源,我这边先!”
“好!”
水心源撇下箱子,连忙跑向要她先过去的宫伎那儿。
那位可是今天要上场的人当中,背景最好的一位,因此先过去帮她打扮,其他宫伎也不至于敢在大庭广众下对水心源发脾气。
宫伎这身分,说来属于很低下的阶层。
不过,宫里的宫伎多半是贵族老爷或城中商贾的女儿,或至少也是京城出身的民女,绝少有像水心源这样来自乡下,而且还是农家出身的姑娘。
同样是宫伎,运气好的会受到皇帝注意而成为妃子。
从小就弹琴学艺的大家闺秀,与担着水桶辛勤耕田,弄得浑身泥巴,最后被卖进宫里来的农家少女,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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