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模糊，耳边的雨声清脆响亮，身旁似乎还泛着微弱的火光，冷风灌入，有些冷……
一滴雨水从屋梁滴落，禄肯只觉鼻头一阵冰凉，愣了半晌，意识瞬间变得清晰，下一秒，他猛地坐起身，可还未来得及查看环境，腹部灼烧般的刺痛感便将他压了回去。
“该死……”
他紧皱眉头将手伸向腹部，这才发现，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已被绷带包扎好，微微侧头望向一旁，蹲坐在火盆旁的少女，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一颗颗汗珠从禄肯额头滑落，他疑惑地挪动身子，喘着气环视四周，身前的窗户早已破损，木制地板染满灰尘，周围到处都散乱着老旧毛绒玩偶，整个房间唯一还算干净的，也许就只有自己躺着的这张小木床了。
忽然，电光闪过，雷声轰鸣，少女似乎被吓了一跳，瞬间缩到墙角抱起发黄的毛绒小熊，她的表情仍是冷漠，眼眸却略微下沉，仿佛一只倔强的小猫。
确认周围没有第三个人后，禄肯轻叹口气，头靠床头，低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闻声，少女瞥了眼禄肯，赶紧用绅士服将自己裹起来，随即小心地蹲回火盆旁，沉默许久，她才小声答道：“两天”
“两天……？”
此时，禄肯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习惯性将手伸向一旁，却发现鸭舌帽并不在床上，一惊，他立刻强忍疼痛翻身下床，但寻遍屋内每一个角落，也没能找到放鸭舌帽的挎包。
杵在原地呆愣片刻，他猛地扭头，望向少女，怒吼：“爷的包呢！？”
少女一哆嗦，缓缓将身子挪回墙角，低头：“医生说你会死，所以就拿去换药和绷带了”
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少女那副不带任何情绪的面庞，禄肯只觉脑内回荡起阵阵嗡嗡声，他呆愣地瞥了眼少女，视线下移，鲜血已从腹部的伤口涌出，无力感与晕眩感再次充斥全身。
刹那间，轰鸣之声于身后响起，禄肯应声跪地，他任由惯性将自己的额头砸向地面，嘴唇颤抖，双臂瘫软在两侧，眼中只剩下无助与绝望。
“只剩下这个了，医生说它没用”
闻声，禄肯颤巍巍地扭头，眼中忽然泛起希望之光，他立刻像疯狗般爬上前，夺过少女手中的鸭舌帽，将其紧抱怀中。
湿润的双眼终于涌出股股泪珠，平日那个暴躁的少年，已变为委屈的小孩，火光将苍白面容映为暖色，他蜷缩着身子，颤抖着，抽泣着，丝毫不顾身旁少女的眼光。
他可以被树根贯穿肩膀，可以被匕首捅破肚皮，甚至可以把整条命都给丢了，可唯独这顶鸭舌帽，他绝不能弄丢。
因为，这是仅存的最后一丝美好回忆了……
屋外轰鸣不断，暴雨依旧，屋檐上的哐啷之声渐渐盖过抽泣，寒风涌入室内，火盆中的微光熄灭。
见面前的少年颤抖着身子，少女便摸出火柴，尝试重新点燃火盆中的木炭，可木炭刚泛起一丝微光，寒风就再次将其熄灭，无奈之下，她只好点燃毛绒小熊，丢入火盆之中。
不一会儿，火盆中的烈焰就烧得更旺，整个屋子，也变得稍微暖和起来。
低头，见少年还在颤抖，少女难得的露出疑惑神情，犹豫片刻后，她微微抬手，隔着衣袖轻抚起少年的脑袋。
下一秒，小屋内便回荡起轻柔的哼唱声。
不知过了多久，轰鸣之声不再响起，阵雨似乎也已化为绵绵细雨……
暖光下，禄肯终于不再抽泣，他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痕，微微侧头，身旁的少女仍在哼唱，她的双眼清澈明亮，嘴角带着一丝温柔笑意，蓬乱的长发下，是一副美丽精致的面庞。
禄肯不禁愣了神，也许是因为抽泣让大脑变得混乱，他竟不自觉地抬手，想要抚摸少女的脸颊，可指尖还未触及，少女就察觉到了他的举动，随即警戒地退向墙角，低头，重新摆出冷漠的神情。
“别碰我”
禄肯一愣，赶紧缩回手臂，深呼吸一口后，他捂着腹部缓缓爬起身，走到窗前，问道：“这是哪？”
少女抿了抿嘴，低声道：“我家……”
窗外的街道一片狼藉，暴雨早已将垃圾冲得遍街都是，数不清的小破屋排列在街道两侧，每扇窗户后都有三至五名瘦弱小孩蜷缩着，有的正在炉火旁熟睡，有的却是裹在破棉絮中瑟瑟发抖。
禄肯渐渐沉下眼眸，继续问道：“这条街，没有大人么？”
“嗯……”少女点了点头，望向禄肯：“这里是东城最偏远的地带，住着的几乎都是孤儿”
望着面前之景，一幕幕回忆从禄肯脑海中闪过，沉默许久，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扭头望向少女：“我还没回答你的问题”
少女有些疑惑：“什么问题？”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带你走么？”禄肯耸耸肩走上前，随即靠着床坐到了火盆旁：“其实，我正在找一个叫做贝蒂的人”
少女瞬间瞪大眼，问道：“你认识我母亲？”
母亲……？
禄肯微微皱眉，不过仔细想想也对，面前的少女并没有佩戴齿轮项链，如果真是能够穿越沙漠的“旅者”，那她怎么会被奴隶商人抓住呢？
虽有些失望，但他还是一反常态，露出温柔的神情，望向少女：“我不认识她，能告诉我她现在在哪么？”
“她……”
少女顿了顿，低头：“一年前她就去世了”
禄肯一愣，拽紧了拳头：“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少女轻轻摇头：“其实，我也很少见到她。她总说自己正在忙一件重要的事儿，然后就匆忙离家，每次都是时隔好几个月才回来”
禄肯缓缓闭上眼，问道：“绿色洞窟中住在老人与村民，这些是你母亲告诉你的，对吧？”
“嗯……”少女点点头：“她去过很多地方，也知道我喜欢听故事，所以每次回来都会给我讲述自己的经历”
“好吧”
禄肯挠了挠头，有些无奈，既然贝蒂本人已经离世，那线索也就只剩那把武器了，可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询问，毕竟老问人家去世母亲的事儿，挺不礼貌的。
屋内顿时变得安静，气氛也在此时尴尬起来。
两人静坐了好几分钟，少女主动打破了这份沉寂，露出微笑：“我叫贝莎，你呢？”
“嗯？”禄肯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答道：“禄肯·福沃德”
“你有姓氏……？”贝莎有些意外，母亲曾经告诉过她，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人能拥有姓氏，那便是贵族。
禄肯见贝莎表情不对，便解释道：“我没有炫耀的意思，三年前我就跟家族断绝关系了，叫我禄肯就好”
贝莎点点头，其实她对禄肯的身份并不在意，毕竟她连贵族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禄肯？”
贝莎想了想，望向禄肯：“其实，我可以把母亲的故事讲给你听，如果你愿意听的话”
“真……真的么？”禄肯顿时两眼放光，如果对方愿意主动告诉他，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贝莎搓了搓肩头的蓬乱长发，表情不再冷漠：“嗯，因为半年前被抓进奴隶市场，我已经好久没跟别人说过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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