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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我正玩着游戏，突然听到了惊慌的叫声。阿锋钻了出来，示意我打开门。我有点紧张，退出了游戏，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客厅没有开灯，一片昏暗，但是就在这昏暗中有无数的妖怪，房间中透出的光亮吓跑了一些胆小的妖怪。客厅里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但是阿锋毫无惧色，伸出左手，一把拉进来了一个妖怪之后，示意我把门关上。
被拉进来的妖怪有点像个丑角，穿着一声黑色的短衣，脸颊上扑着两块白粉，鼻尖全是黄色。他似乎是个男性，但梳着朝天辫，手里还拿着一把纸扇，看起来有点怪异。
“这是伥，虎妖还在外面。”阿锋一边按着他一边说，“我一个人可能打不过。”
黄雨潇主动说：“我去帮你。”
阿锋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对我说：“你把你脖子上的串摘下来挂他身上，可以把他定住。”
我照做了。我原以为它会掉落到地上，没想到它真的在伥的脖子上挂住了。伥努力挣扎着，却不能动弹，那个串像是个枷锁一样扼住了他。我不知道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就后退了一点给他们腾出地方，将鸢尾和指南翁护在了自己身后。
阿锋回过头对我说：“你别那么害怕，你先过来把门打开。”
我壮着胆子，走上前，快速地转动门把手将门开了一道缝，马上又退了回去。
阿锋先钻了出去，黄雨潇紧随其后。客厅里传来虎和狗的咆哮声，房间里的大黄也狂吠不止，接着又是咬合的声音和刀刺肉体的声音，到最后就只有爪子挠地的声音了，到最后连爪子挠地地声音都没有了。
“出来吧。”阿锋在外面对我们说。
我回头看了看他们，指南翁和鸢尾似乎都没有想去的意思，尤其是鸢尾，几乎都要吓哭了。我自己一个人往外走，走到客厅，打开了灯。灯亮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阿锋骑在一个人长着虎头和虎尾的人身上。我判断这应该就是虎妖了。虎妖有着很强壮的手臂，手臂上还有一点点绒毛；他的手指布满了尖锐的指甲，看起来到有点吓人。我四下看了一眼，才在角落里看到了黄雨潇。她地手臂受伤了，汩汩地冒着血，坐在地上靠着墙。我顾不上这个虎妖，先跑过去看黄雨潇怎样了。黄雨潇抬起手臂给我看：“疼还是挺疼的。”
看她并无大碍，我又去看虎妖，黄雨潇不乐意了：“你都不说点什么？”
我有点不知所措：“啊？”
黄雨潇叹了口气：“钢铁直男了。”
我更加不知所措：“啊？什么意思啊？”
黄雨潇摆摆手：“没事没事。”
看她没有再说什么，我就过去看那个虎妖。我感觉黄雨潇明显有点失落，但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虎妖和其他的‘妖’类的妖怪不太一样，黄雨潇以及上回见到的那个鼠妖都只是耳朵和尾巴是本体的动物，而虎妖的整个脑袋都是虎头，看着还有点吓人。阿锋将他翻过来，我这才看见他的胸口有一个刀口，妖气正不断往外泄漏。
“去吧那个花妖叫出来吧。”阿锋对我说。
我起身去卧室，开门的时候还挤到了那个伥。我叫鸢尾出来，她有点紧张地跟着我来到了客厅。阿锋将虎妖的尸体扛起来，翻了个面，将伤口对着鸢尾：“吸吧，这里妖气特别多。”
鸢尾面露难色，后退了一步；黄雨潇嗔怪阿锋：“你别这样，吓着她了。”
阿锋不以为然：“这个虎妖吃了挺多妖怪的，妖气特别足，就这样放掉有点可惜。”
说完，他将手伸向那个伤口，妖气全部都被他的手臂吸引了，渐渐汇入他体内。我看见鸢尾咽了口唾沫，有点蠢蠢欲动的意味。
“吸吧，”阿锋说，“都是妖怪，矜持什么？”
鸢尾有点恐惧：“可是……这样子……和乌鸦秃鹫有什么区别？”
阿锋“哼”了一声：“植物还在乎这个？有多少动物沤在地里，还不是被你们植物吸收了？”
鸢尾红着脸：“这……这怎么能算呢……直接对着尸体吸，实在是太恶心了！”
阿锋没有理会她，又对我说：“不如你把老头叫出来？还有那对仙人掌兄弟。”
我进屋去了，将那本书和那盆仙人掌抱了出来。指南翁看了看，也没有犹豫，扑上去就吸；小胖和小高看到了到无动于衷，小高还直接躲了回去。我感觉到了，这些物品变的叫做‘灵’的妖怪，多多少少有点冷血；而那些生物变的，叫做‘妖’的妖怪，在面对同样叫做‘妖’的妖怪时，似乎总有点感情——不过虎妖还是会吃其他妖怪，我不知道他与鸢尾、小胖和小高这样的到底谁是例外。
虎妖的尸体随着阿锋和指南翁的吸食而慢慢变的透明，鸢尾直接选择了背过身去不去看他们吸食虎妖。我看小胖和小高也有走的意思，就把他们拿进了里屋。黄雨潇倒是津津有味地看着，不过我觉得她也不太想去吸。
还好虎妖长着老虎的脑袋，如果他像黄雨潇那样长着人的脸，我真的会觉得他们在吃人的——话又说回来，妖怪互食也很可怕，尽管这个场面没有见血也没有呻吟，但不断流出的妖气一直在提醒我不久之前这个虎妖也是个鲜活的生命。我也不想一直看着，就坐到沙发上玩手机。过了不久，虎妖的尸体已经完全消失了，阿锋和指南翁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黄雨潇略带羡慕地问：“感觉怎样？”
“还好。”阿锋说，“我想试试。”
“试？”黄雨潇很好奇，“怎么试？”
指南翁接话了：“虎妖是妖气和阳气都很重的妖怪，吸妖气的同时也是吸阳气了。”
阿锋走到墙边，试着摸了摸，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这回摸到的实在很多。”
指南翁点点头，对黄雨潇说：“你不吸有点可惜。”
黄雨潇摇摇头：“下不去手，我连杀他都不敢。”
说着黄雨潇晃了晃受伤的手臂：“就当花钱买教训了。”
鸢尾看见她受伤了，走上前去，轻轻摸着她的手臂，黄雨潇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黄雨潇很惊讶地看着她：“你还有这种能力？”
鸢尾的脸微微泛红，点了点头。指南翁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问：“你是不是马蔺啊？”
鸢尾有点诧异地点点头：“对，你怎么知道？”
我还没有跟上他们的聊天节奏：“马什么？你不是鸢尾花吗？”
指南翁解释：“他们都是按‘属’来命名的，就像秋田犬妖和哈士奇犬妖都是犬属犬妖一样；马蔺是鸢尾属白花马蔺种的变种，又叫马兰花，马兰花妖在别的妖怪看来就是鸢尾妖了，不过在他们内部的话应该还是有区分的——就像你看老外都长的差不多，老外们互相看都能看出对方是哪国人。”
我问他：“那你是怎么知道她是马蔺的？”
这下似乎问到了点上，指南翁颇为骄傲：“马蔺的种子可以止血，我刚刚看见的，就猜到了。”
我又问：“那你怎么知道马蔺的种子可以止血？”
这个问题问的很蠢，指南翁的回答不出我所料：“我可是书卷灵啊！”
我没接他的话，只是看着鸢尾给黄雨潇疗伤。大黄跑过来围着她们转，我注意到大黄似乎完全没有受伤的样子，就问黄雨潇：“你受伤的话，大黄不会跟着受伤吗？”
黄雨潇摇头：“不会。我们这种能够让妖体走出来活动的妖怪，受伤的话是不影响本体的，本体受伤对自己也没有影响，我们死了的话本体还能继续生活，本体死了的话我们就要找妖气续命；但是，有的妖怪妖体和本体是共生的，那么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这一类的妖怪我们一般把它叫做‘精’。”
说到这个，我第一个反应就是“狐狸精”。我问黄雨潇：“那狐狸精之类的到底是狐狸还是妖呢？”
黄雨潇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笨呐，狐狸精就是狐狸变的呀，没人看着的时候是狐狸，有人看着就变的完全和人一样了，不像我们妖还保留了一定的特征。”
我大致听懂了，也能够区分妖、灵、精了。指南翁又补充：“不是所有妖怪都符合这个命名定律，但是大部分附和，有的妖怪因为生的早，人们对他有了约定俗成的叫法，叫法就固定了，比如寒号鸟，本来应该叫‘复齿鼯鼠妖’的，但因为大家都叫寒号鸟，也就默认了复齿鼯鼠妖全部都叫寒号鸟了。”
指南翁停顿了一下，又说：“再比如，虎是豹属虎亚属的动物，但虎妖的数量也很多，为了和豹妖区分开来，有的时候也用亚属来命名。”
他完这话的时候还咂了咂，似乎还在回味刚刚的盛宴。我有点说不出的不适，靠着墙不太想说话。
鸢尾指了指里屋，依然有点害怕地提醒我们：“那个伥还在屋里呢。”
指南翁倒是不慌不忙：“走，我们去会会他。”
进门之前，指南翁对我说：“伥也是个可怜的妖怪，伥有迷茫不知所措的意思，而他是被虎吃掉的人变的，终身被虎奴役，也是很可悲，‘为虎作伥’就是这里来的，出自《太平广记》；苏轼的《渔樵闲话》里也有提到，‘猎者曰：此伥鬼也；昔为虎食之人；既已鬼矣；遂为虎之役。’；明朝人吴趼人的《趼廛笔记》里也有关于伥鬼的故事；成书于宋朝的《盛世百妖集》里关于虎妖的记载足有十二篇，关于伥的有七篇，我猜宋明之际虎妖比较多吧。”
我看他说的有点悬乎，多嘴问了一句：“真的假的？为什么宋明之际虎妖多？”
指南翁半闭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怒目圆睁，过了一会，他的眼睛又闭上了：“我怎么会骗你？我懂的比你多多了！至于为什么那时候虎妖比较多，我也不知道，硬要说的话，那时候黄河流域山林茂密，也许是因为这个吧。”
这时候的我才刚知道这个“伥”就是“为虎作伥”的“伥”，但看指南翁这种傲慢的样子，我也不敢多嘴。我们打开了门，那个伥就站在门后，还被我脖子上挂的串定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