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我们是来干吗的吗？”
“啊？”
黄雨潇又重复了一遍：“你还记得我们是来干吗的吗？我觉得好像不止是逛街这么简单。”
本来我都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听到这里放松下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指南翁是不是叫我们来买什么书？”
黄雨潇打了个响指：“对，想起来了，《盛世百妖集》。”
知道要做什么的我们有了明确的目的，走路也加快了步伐。但是很快我们就发现知道要做什么也没有用，因为妖市实在太大了，我们也不知道哪能买到这本书。为了避免继续漫无目的地瞎逛，我觉得还是让黄雨潇先去打听打听比较靠谱。
过了不久黄雨潇就带着消息回来了：“卖书的商人在市场角落里，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我带你去。”
此时已经三点半了，妖市四点就关门，此时已经有些摊贩准备要收拾东西了。妖怪们摆摊更多的应该也是个体验过程，没多少妖怪真的在乎钱的。
我跟着黄雨潇左转右转，终于来到了一个卖旧书的摊位前，老板看起来像是个人类，因为他正在打着手游。
我看到他正处于逆风之中，怕突然打断他会让他送人头，只好等他那波团战打完才轻声叫他：“老板……”
老板挥挥手示意我别烦，转而继续专心战斗。等到他打完，他才抬起头来：“什么事？”
我说明来意：“你这有《盛世百妖集》卖吗？”
老板点点头：“有。我先给你看看。”
说着他在旧书里面一阵翻找，然后拿出了一本书给我。我原本以为这是妖怪才能摸到的书，没想到它被放到我手里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到了它的重量。
我有点惊讶：“这是给人看的？”
老板比我更惊讶：“不然给鬼看？”
我解释：“我以为是给妖怪看的。”
老板笑了：“你也可以给妖怪看，但我要收人民币。”
这本书不算很厚的，但是它不像我心中想的那种破旧的脏兮兮的样子，相反，它还是挺崭新的。我翻了翻，发现这本书是上个月刚刚印刷的，出版社是“妖语斋”。看样子这是本盗版书。
老板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放心，内容和之前传下来的一模一样，挂个出版社显得正规一点嘛。”
我又翻了翻尾页，定价298，一点也不便宜。我翻开看了看里面的内容，每一页上都有一个画风诡异的妖怪图案，还附了一段说明文字。有趣的是，说明文字是文言文、现代汉语、英文三语对照版的。我问老板：“这上面还有外国妖怪？”
老板摆摆手：“这老祖宗传下来的，老祖宗哪见过那些洋玩意，什么吸血鬼啊僵尸啊，范什么海星的，统统没有。”
“哪怎么还有英文呢？”
老板有点不耐烦：“这书又不是我印的我咋知道，现在不都喜欢说个英文赶时髦嘛，fashion你懂不懂？”
我撇撇嘴不理会他，又翻看了几页，刚好看到了关于犬妖的记载：犬妖者，犬集灵气化之也。其貌与人无异而耳为犬耳，其后生一尾，除此二者外无他。其公犬多化美男子，母犬多化美妇人，多无害而尽忠于主。
对于犬妖的描述只有这么点，这些文言文看起来有点生硬。我看了看封面上的作者，作者名叫竹生，黄雨潇告诉我这个故事的讲述者是一个竹妖，被种在宋朝的一个书院里，成了妖怪之后耳濡目染地也学了点人类说话的方式，又通过诸如燕妖雀妖之类的知道了许多故事。它将这些故事口述给了一个在书院读书的一个能够看得见妖怪的科举屡次不中的年轻人，年轻人就按原样将这些故事写了下来，但是由于世人不相信，这本书最终没有取得很大反响，反而被政府封禁了，年轻人也饱受异样的眼光。年轻人心灰意冷地出家去了，但在竹生的坚持下，这些故事还是在妖怪中流传开了。
这个故事听起来还有点励志：一棵竹子，顶着随时可能被砍的风险长在书院里，还写出了这样的故事——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文学价值。面对着合伙人的半路出家，它还坚持推广这个故事，实属不易。
这么说来这个诡异的画风似乎也有了解释：年轻人画技不精。
关于每个妖怪的描述后面还有一些事例记载，但多是宋朝的事。我猜测这是因为竹生的消息来源都是那些动物妖怪，它们带来的故事也就是他们的见闻，因此故事也多集中在宋朝了。
我看的正起劲，老板看不下去了：“小弟，你买不买给个准信，你要是买全套我打个折。”
“全套？”我来了兴趣，“都给我看看。”
他给我拿出了《盛世百妖集》的元、明、清的增订本，这些比原本厚出许多。
我正要翻看，老板将书按住了：“这样吧，这四本加起来，收你七百，怎么样，我也早收摊回家。”
此时也快要四点了，我没有还价，付了钱。老板露出了类似窃喜的笑容，拿了个袋子将书装好给我。将书拎在手里的时候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当四点钟到的时候，有妖怪撞响了一口大钟，整个妖市安静了下来。随着第二声钟声响起，妖怪们纷纷散去，人类摊贩倒是没有走，只是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摆出了别的东西继续卖。
卖书给我的老板已经支起了“早点”的牌子，一边备着料一边问我：“要不要吃？”
一夜没睡此时也有点饿了，我就买了一个煎饼果子。老板生起了火，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面粉开始和面。看他的样子，我估计还得有一会才能吃得上，就先单独买了个火腿肠喂给大黄，然后坐在路边开始看刚买的书。老板怕我等的不耐烦，一边搅和着面糊一边对我说：“小弟，很快了，已经要下锅了。”
一般人吃早饭都在五点到七点，所以他四点开始准备也差不多。我问老板：“你那些书就和吃的放一起，不怕把书弄脏吗？”
老板笑了笑：“脏？这种书，想要的人不嫌脏，嫌脏的人不想要，怕什么呢？”
听到这里，我赶紧仔细翻了翻手中的《盛世百妖集》，感觉它还挺干净的。
我看的还是关于犬妖的记载。在明朝的增订本中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说永乐年间某地某村有三头恶犬伤人，它的尾巴是一条毒蛇，全身上下也都是毒蛇，所到之处都会有毒草出现，民众束手无策。三头犬大闹数日之后，遁入山谷不见了，民众出去寻找未果，妖怪也再也没有出现。
我指着这个给黄雨潇看，黄雨潇看完，有点鄙视地看着我：“亏你打了这么多游戏，你觉得这个是犬妖吗？”
“那是什么？”刚问完，我的头脑中有了个想法，“是不是希腊那个……叫什么？炼狱三头犬？”
黄雨潇点点头：“刻耳柏洛斯，也就是地狱三头犬。它的唾液滴到的地方会长出乌头属植物，也就是书中说的‘其流怪涎，触地则毒草丛生，人莫敢近’。”
我又问：“它为什么会在这里面出现？这不是外国的妖怪吗？”
黄雨潇耸耸肩，语气中有点无奈：“腿长在它自己身上，谁知道它为什么会来这里，说不定是跟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海盗倭寇一起来的，海盗被打跑了，它就溜进来了。那时候的人又没见过这种东西，看它长得像狗，就把它归到犬妖一类了。你看之前对犬妖的描述就知道了，犬妖长的都和人差不多。”
我追问：“那为什么它会害人？不是说妖怪和人都互相碰不到的吗？”
黄玉潇摇头：“那些都是小妖怪，小妖怪和人才互相碰不到。就像人类中有妖气盛的妖师可以碰到妖怪一样，妖怪中也有大妖可以碰到人，但是这些就比较少了，古代大多数把这些叫做‘精’，青狮精啊黑熊精啊，这些妖怪看起来很弱被孙猴子锤两下就死了，但是这些人在妖怪中已经算是十分厉害的了。”
此时刚好煎饼果子也做好了，我接过来坐在路边就吃。这时候也才刚四点半，太阳都还没有升起来，四周一片漆黑，唯有光明桥夜市这块儿亮堂堂的。再过一会，到早上六点的时候，这里又会变成光明桥早市，从各处赶来的小贩在这摆摊卖蔬菜。
吃完之后，我伸了个懒腰，回家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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